張廠長主業是墓碑雕刻,俗話說人死為大,中國傳統視死如生,這裏麵講究及多。與石窗雕刻的技法雖不相同,可兩者圖案代表的意思卻是一樣的,他本是知青,又喜傳統文化,昨天,金華斌又通過她女兒透露了消息,事先已作了大量的功課,忙過來給他解圍。一番話下來,說得頭頭是道。


    吳師傅繼續往下翻,出現了幾張特不討喜的圖案,四角裏掛著幾個大蝙蝠。金華斌記得自個在省城杭州讀書,去西冷印社遊玩,也曾看到過類似的石窗。蝙蝠晝伏夜出,無論西方還是東方都把它視同與鬼為鄰的生物,其形象並不討人喜歡,為什麽石窗圖案裏有它的形象呢?張師傅解釋說:“這是采取諧音法來討個吉利,蝙蝠的“蝠”與“福”諧音。而魚則與“餘”諧音,富足有餘,人人所欲也。鹿與“祿”諧音,寓意“祿位”。瓶與“平”諧音,寓意平安。劍或戟與“吉”及“級”諧音,祈求萬事吉祥如意,瓶中插三戟,寓意平升三級;瓶中插月季或四季花,寓意四季平安。”


    中國的石窗文化博大精深,信息量很大啊。周盈拿佳能相機拍下,又在電子筆記本上快速地記錄下來後。努了努嘴,壞壞地笑了笑說:“拉讚助的事交給你了,他可是你的什麽什麽呢。要不,從你的彩禮錢上扣,搞定了bb機呼我。”說完,嘻嘻一笑,拿起車鑰匙轟的一聲,把車發動起來開走了。


    由政府機關出麵宣傳比自個印成畫冊向潛在客戶發放,這效果絕對的不可同日而語。文化站大小是個政府機構,吃皇糧的,其中的厲害關係昨天電話裏金華斌就已跟張廠長講清楚了,電話裏與楊站長作溝通時,張廠長提出一個要求,石窗專刊印好後,得給他200本作為宣傳資料。雙方達成共識,五千元錢的宣傳費很快地打到了文化站的賬戶上。


    周盈開車把金華斌接回到文化站,楊站長滿臉堆笑著說:“我們的方案報上去了,朱副縣長當麵表揚我們這事做得有創意,計劃在縣裏推廣,後來我想了想,隻有他一家的內容太過單薄了些,我們既要搶時間,也要搶質量,你們倆個再辛苦一下,看一看縣裏還有沒有雕石窗出名的能工巧匠,補上更多的傳統文化內容。”


    藝雕廠裏就有石雕車間,石窗與石雕有極大的共通,說不定裏麵的老工人們會認識這樣的同行,金華斌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不用問石雕廠的,仙居搞窗欞雕刻比較出名的我都認識,你不知道吧,彩雕比石雕要求更高,檔次更高,他們的圖案很多是學我們的。”父親得意地笑了笑說:“改天,你可以建議文化站出個彩雕專刊,同樣是縣裏流傳了上千年的傳統文化。保證圖片什麽的比石窗精美得多。”


    連這也沒想到,好傻,金華斌一拍大腿。我們下一期的宣傳主題有了,仙居彩石雕刻!自個父親就是縣裏水平最好的高手之一,可以借此平台露個臉,公私兼備,豈不美哉!


    傍晚回到家時,媽媽已燒好一桌好菜,有螃蟹,還有將軍魚。這將軍魚可了不得,隻有深水寒譚裏才有,燒時也不去魚鱗,取其將軍至死不禦甲之意,二百多一斤,一條魚抵半月的工資。


    金華斌伸了伸舌頭,咽了一囗口水問:“媽媽,今天家裏來什麽貴客了?”


    “你爸去村口接你遠房的舅舅去了,路上你沒碰到?”媽媽邊炒菜邊回複說:“你幫忙把碗筷酒杯給整一下。”


    這表舅是木匠,住在朱溪,因為路遠,一般情況下,隻有過年過節才會走動,現在過來,顯得有些奇怪。金華斌問道:“媽,表舅大老遠來有什麽事嗎?”


    “你爸說你叫他來的,怎麽你不知道?”媽媽停下鏟子,極奇怪地問了一句。還來不及回答,隻見爸帶著表舅進了家門說:“你家表舅是真正的石窗雕刻的高手,聽說你們文化站要辦個石窗專刊,我特意喊他過來的。”


    這表舅與自個家走得近,比親舅還親,但在金華斌的記意中,他是個細木工,頭腦極靈活,在縣裏最出名的就是他做的木箱既不用膠水也不用竹銷,但從不開裂。經過仔細觀察,發現不知他在那兒找了兩個能刨雌雄縫的刨,刨好後兩塊木板一合,就嚴絲合縫了。什麽時候改行做石窗了?


    原來,表舅經常在外,發現海邊捕魚的人富有,但木窗經不起帶鹽的海風腐蝕,不如石窗耐用,木窗與石窗的圖案又差不多,在十幾年前就轉行雕石窗了,並且在三門打出了名聲,現在,聽說家鄉搞旅遊,就回來看一看有什麽商機,無巧不巧的電話了爸,老爸就借機把他叫到家裏。


    表舅的書法在縣裏頗有些小名氣,揮筆一來,就是福、祿、壽、喜、狀元及第、三星在戶、壽考維祺”等。字體則楷、行、篆、草,瀟灑自如。其中又以壽字變化最多,總共會寫近五十多種不同的字體,在石窗雕刻中,他把書法專長融合到其中,把壽字與其它字都圖案化、藝術化,變成了一種吉祥符號。經他手雕的每一窗,壽字都不相同,所以又有壽老頭之稱。


    表舅一坐下,指著將軍魚對金華斌說道:“記得二十多年前,你媽懷你時,我和你爸可沒少到青龍譚裏去抓這魚給你媽吃,你出生後成績很好可有我的一份功勞,聽你爸說,這次你們文化站要出石窗專刊,表舅的壽字窗得給我留幾個頁麵出來。”


    正愁題材不夠呢,就主動送上門來了。金華斌忙端起啤酒不住口的答應道:“舅舅的作品親戚間無人不知,肯定給放上去。”


    “聽說刊登要錢,這是我的讚助費。”表舅邊說邊從包裏掏出五千現金,道:“印好後送給我百來本,朋友親戚間送一送。”


    金華斌忙推辭說:“經費已經夠了,不用出錢。”


    “看不起表舅?表舅這幾年憑自個手藝賺了點錢,就為個名,並給後代留點什麽。”說完,把錢硬塞到他手裏,說道:“質量搞好一些,這點小錢舅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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