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隻找我一個人,不找弟弟嗎?趙饈有些奇怪。兄弟倆同在一個書院裏讀書,兩人都無病無災的,怎麽隻找我一個人?平日裏,父親來了,或是找兩人,或是單獨找弟弟回去。特別是家裏來貴客時,因為自個的學識與弟弟差得太遠,弟弟回去在客人麵前作個詩,畫個畫什麽的,可以給家裏掙麵子,自個連最簡單的對子也對不上,隻有給家裏丟臉的份。他心裏影影約約地有了一個感覺,這次父親找我,可能跟祖爺爺的夢有關。


    馬車就在門口,父親帶著他上了馬車,一路上黑著臉,一言不發。馬車走得很慢,就一個時辰的車程,卻足足走了一天。看得出,父親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才沒有讓仆人趕著馬兒跑的。


    這種沉默讓人致息,他怯怯地問道:“父親大人,是因為祖爺爺的夢嗎?”


    “哦,你怎麽知道你祖爺爺給我托過夢。”父親把拳頭緊了緊,問道:“老人家也給你托夢了?”


    “是的,祖爺爺說叫我學做菜。”他低著頭,偷偷地看一眼父親,說道:“可是,做菜是戝業,我也不知道祖爺爺為什麽會給我這樣的夢。”


    昨天,趙員外也做了個同樣的夢。他也知道,自個的大兒子沒有讀書的天份,再怎麽用功,也就能識幾個字。他也想讓兒子改行,不讀書了,找個事情做一做。可是,讓他聽祖爺爺的話,做個廚子,心又有所不甘。兒子今天拿起菜刀,明天,一家人都會惹人恥笑。社會潮流如此,南宋時,人人以讀書為榮,有錢的商人尚且沒有社會地位,更不用說廚子了。所謂成仙,是完全沒影子的事。祖爺爺的夢裏也說了,天廷共招八十一名天廚,這個難度比考進士還難,自個的兒子有這個天份嗎?聽得兒子回答,趙員外問道:“你也認為廚子是種賤業?”


    “不、不。”他連忙搖手道:“兒子讀書沒有天份,有一份手藝在手,不拖累家裏吃白飯也是好的,光宗耀祖的事交給二弟。”


    “你真的這麽想?”趙員外問道:“覺得廚子是門不丟人的手藝?”


    “坐吃山空才丟人呢。”他抬起頭說道:“人人讀書當官,天下那有這麽多的官位空缺。沒位置了就遊手好閑,幾代人下去,隻出不進,家業總有一天會被淘空的。”


    “你真的這麽想,父親在潘灘給你盤下幾間房子,招幾個外地夥計,你開個酒樓,但對外不準說是我的兒子。”趙員外又一次緊了緊拳頭,下定決心。


    幾十天後,酒樓租了,正在裝璜。鍋碗盆勺及各種調料等碌續地開始采購,米、麵等常用的食材已備,菜肴等不能久放,還全部沒有購入。???的馬蹄聲響,來了個大鏢隊。看到酒樓,就走了進來。夥計機靈,忙上門口擋住道:“各位客官,本酒樓還沒開始營業,請各位過幾天再來捧場。”


    領頭的指了指酒樓的對聯道:“集南北兩地菜肴,招東西各方貴賓。就這麽招待的?媽巴拉子的,我們走了這麽多的路,就要一份家鄉的麵條也找不到。沒開業,麵粉總不會沒有吧,我們停下不走了,做得出來就罷,做不出來,我扯了你們的招牌。這不是爺們不講理,是你的招牌上寫著的,集南北兩地菜肴。”


    說完,就吩咐鏢隊拉著馬往裏闖。鏢隊十幾個鏢師,個個五大三粗的,夥計哪擋得住,忙報知了老板道:“掌櫃的,前麵來了隊鏢客,看鏢旗是北方出名的天風鏢局的。他們要住進來,點名要吃麵條,小的擋不住。這幫鏢客的嘴是出了名的刁。”


    來得都是客,書上學了這麽多,從沒做過,拿他們練練手也好。趙饈興奮地躍躍欲試的道:“不打緊,我親自下廚給他們做。”


    夥計是剛招的北方人,姓錢,與他也不熟識,聽得掌櫃說要親自做麵,忙拿了一大袋的麵粉與木盆來,又提了一桶水在邊上候著。隻見掌櫃的把水麵粉倒到木桶裏,拿起勺子就往裏麵一下子加了十幾勺。夥計呆了,有這麽和麵的嗎?自個不是掌勺的,沒和過,但看得多了,和麵都是一次一次地邊和邊添水的。隻見掌櫃的雙手如飛,不自禁地高喊了一聲好。


    鏢師聽到響聲過來了,隻見趙饈雙手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到半袋煙的功夫,麵條就和好了,軟硬剛剛好。鏢頭看了看,起了疑心道:“想不到掌櫃的還是練家子。”


    說完,用手摁著他的肩膀用力的往下壓。痛得他咧著嘴道:“放手,快放手。”


    鏢頭看出他下盤輕浮,不會武功,就是和麵的力道大,才放下心來,繼續觀察著。鏢頭走南闖北,見識極廣,知道麵筋不筋道在和,更在揉。隻見趙饈雙手用勁,一下又一下地揉著,過了一會兒,麵團成為韌性十足的一團。揉好後,他拿擀麵杖把麵團擀成薄薄的片,加上生粉,連續擀了幾回,拿刀切成寸兒來寬的麵條。夥計早把大鍋裏的水煮沸了,麵條下鍋後,趙饈看著它的顏色與形狀變化,計算著時間。看看時間到了,往裏加了些鹽、酒、香料與醋,什麽菜也沒放就起鍋了。


    沒有菜的麵能好吃嗎?不過,酒樓還沒開業,找不出什麽菜來。本次招待的可是出名難纏的天風鏢局的鏢師啊。夥計患失患得地站在一旁。


    趙饈自信滿滿地對他說道:“還呆著幹什麽,快給這幾位爺端過去。”


    這麵條他曾偷偷地在書院的食堂裏做過,超級好吃。因為沒動用書院的菜,誰也沒發現。當時,他還得意地為這麵改過一首詞。


    《鵲橋仙,手擀麵》


    麵粉和水,陰陽互調,揉上千回剛好。擀麵杖兒擀成皮,再拿刀裁成寸寬。


    鍋中水沸,翻騰如瀑,快下麵條水注。火候若能巧掌握,又豈怕留客不住。


    今天,剛好拿這幾位江湖豪客試一試手。


    鏢頭把麵塞到嘴裏,半響沒有出聲。過了會兒,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大喊一聲:“他奶奶個熊,這麵賊筋道了。”


    趙饈是南方人,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隻知道奶奶個熊什麽的是句罵人的話,賊什麽的自然也不是什麽好話,聲音又這麽的響,嚇得一哆嗦,感覺剛才自信過頭,得罪這幫爺們了,忙躬身道歉道:“各位英雄,小的做得不好,這就給你們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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