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也不似別的大戶人家,沒有明顯的主仆之分。


    主人家每天幹著“正事”,下人們做著家務活兒。


    白家本就是泥腿子出身,家裏的正事也是種地,白家的教育方式也不是養尊處優。


    雖說沒有刻意的安排白家的孩子要做些什麽家務活,但有時候,在家人顧及不到的地方,還是要去做的。


    也讓孩子們養成勞動的意識,並不會從小教養得不知生活疾苦,隻知死讀書,死練武。


    謝舒兒吃飯的時候就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旁邊桌子,兩個人談論的話題本就是跟女子容貌相關,謝舒兒也是極感興趣的。


    隻是兩個大人的談話,謝舒兒盡管有諸多的疑問,也不好打斷,隻能在隔壁桌子上靜靜聽著。


    看著兩人親如密友的模樣,白青雲再是遲鈍,也總算意識到這“泄密人”最可能的嫌疑人是誰。


    白青雲的眼神滿是幽怨的看著白母,絲毫不掩飾。


    這還是少有的,白母看見自己的女兒對自己這副神情,見到還有些稀奇。


    雖不知自己為何會招來白青雲這樣的眼神,但還是朝著白青雲溫和的一笑以示安撫。


    隨後繼續朝著素娘子說道:“不過幺兒的皮膚確實好的很,看著她我就總是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素娘子不露痕跡地看了一眼白青雲,順著白母的話繼續說:“是啊,青雲像你,長大後定是名動一方的美人兒~”


    白青雲被素娘子與往日大相徑庭的嗓音聽的一聲惡寒,特別是那個帶著名字的稱呼,跟之前的“小丫頭”感覺完全不同。


    甚至,白青雲直覺不太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青雲的直覺並沒有錯,隻見素娘子將白青雲誇的天上好,讓白母喜笑顏開。


    見氣氛烘托到位,素娘子端著長輩的架子,臉上皆是一臉的對著白青雲這一小輩考慮。


    “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想來青雲未來嫁的夫婿一定是極好的,都則可配不上白家的女兒~”


    白母嘴角的笑意更盛了,聽見別人誇自己的女兒,不僅驕傲自豪,還很是舒心。


    特別是,素娘子言語間的誇讚都在白母的心巴上,無形之中還將白母誇進去。


    隻是白青雲坐在一旁,眼皮子直跳。


    也不知是不是周邊的“硝煙”愈發濃鬱,謝舒兒都感覺到一絲不妙,連忙端上自己的碗筷去找正在廚房洗碗的三兄弟。


    “不過,這青雲武藝和頭腦皆有,就是這女子琴棋書畫,雖不說樣樣精通,但也要學些皮毛。”


    “不然,夫家也會笑話的……”


    “若是這些都不學,這女子禮儀總歸還是要請人教教的,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素娘子拉著白母一句句的說道,一會兒說這世道對女子來說何其艱難,一會兒又說著女子求生不求學的太精,但總不能不學。


    這世家大族,但凡有權勢和家世的,哪一個不把女子的教養看得極重。


    有時候,甚至重過男子。


    男子讀不出書,大不了以後丟幾個鋪子或者莊子過去,不管怎麽樣,都餓不死。


    但女子嫁了人,過的什麽樣的生活很多時候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自己的丈夫、公婆,有時候甚至是妯娌、小姑子……


    任何一個有點問題,都能在你本該順遂的生活軌跡裏,將你惡心的偏離軌道……


    女子有時候能做的很有限,她們在改變不了外在環境的時候,就隻能想辦法去改變自己。


    嘲笑自己禮數不足,便努力去學禮數;暗諷自己不懂情趣,便延請名師教導。


    哪怕是泡個茶的手藝,都有可能讓自己成為輿論的風口。


    若是最後有了進步,學有所成,身邊的親人給予鼓勵,自己的學習還算有意義。


    可若是周邊的人總是貶低你,甚至自己的枕邊人都暗諷,為何不將心思花在正道上,隻知道“偶變投隙”。


    那才真的是身心俱疲。


    白母對這些看的清楚,當初也正是因為不願意自己的下半生進“牢籠”,這才拚了命的往外跑。


    不過也是被江家的父母逼上絕路,自己還萬萬不敢這個膽量的。


    這古往今來,何時缺過聰明人!


    被困於宅院的女人們,深受女德思想的影響,大多都覺得這樣的生活理所應當。


    可那個時代,會缺幾個“想得開”的人。


    總有幾個女子,能夠從那樣的思想中跳脫出來,想要追尋不一樣的人生。


    但這個時代可沒有科技做輔助,也沒有相對健全的安全保護,女子走在街上的風險,比進賭場輸錢的概率都要大很多。


    大多逃出來的女子,最後的下場要麽是被人擄走,要麽是被賣去青樓……


    像白母這樣的成功率,低的可憐。


    而且,那些男人也不傻,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候,收集幾例真實的女子出逃失敗的案例,


    請個秀才寫成話本,秀才接到指示大多對這樣的女子嗤之以鼻。


    改寫故事的時候還會自己夾帶私貨,別說美化書中女子,不將那女子寫的蠢笨如豬,就是將結局改的極度淒慘。


    即便是將女子寫的貌美,比肩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四大美人,也是為了來襯托書中的男子角色。


    然後,男子再有意無意的在那些女人的麵前提及。


    那些女人還以為是什麽“出逃攻略”,紛紛掏錢學習,最後大多被書中的劇情勸退。


    不得不說,這手殺人於無形,用的爐火純青。


    白母能夠跟白父修得正果,一靠幸運,二靠機智。


    當然,白青雲卻覺得,白母能夠接受生活的落差,忍著許多年清貧的生活,跟白父生活。


    不會洗衣做飯,便學;不會下地幹活,也學……


    即便是白家因為白青雲的病情被拖累,也隻會去尋找掙錢的方法補貼家用,沒有想過拋下白家的清貧,過回自己的大家閨秀。


    哪怕是江家的人找上門,白母有許多的機會回到京都,都絲毫未有動搖。


    若是單獨因為恨,白青雲是不信的。


    白母這人本就心軟,心中的恨早就消散了。


    相比於恨,這心中更多的,是對白家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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