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聞言,原本就擔憂的麵容顯得更加著急起來。


    老郎中經驗老道,連忙說道:“夫人不必著急。”


    他側身拿起一張半幹的藥方,繼續說道:“這是調養的方子,風寒好了後,要受些罪是免不了的。”


    江母將方子鄭重的接過,身邊立馬就有人上前拿著方子去抓藥去了。


    老郎中輕捋著白皙的胡須,嘴角溢出些笑意,雖然笑意不深,但卻讓房間內擔憂的眾人心中要安心許多。


    “已經命人去熬製退燒的藥物了,等退燒後再喝三天祛風寒的藥即可,接下來可能會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咳嗽,夫人記得一定要注意保暖啊!”


    “孩子這會兒正是頑皮的時候,小孩子嘛,都是這麽過來的,幸好家裏有擅醫理的人在,這次及時喂藥,也讓家裏的姑娘少受謝罪,夫人大可放心!”


    房間裏的氣氛壓抑,老郎中也是經常去百姓家裏看診的,家裏人生病家人在身邊擔憂,氣氛壓抑些是常有的事。


    但敏銳的老人眼中還是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隻是被蒼老的有些耷拉的眼皮這老道的麵部表情管理,讓遊走官場的江父都察覺不出來。


    老人卻憑借著自己多了許多的經驗,很容易就判斷出這一家令人窒息的氛圍,可不完全是與家中小女兒的病情有關。


    他在心中猜測,多半是跟這背後的病因有關!


    畢竟,沒有哪一個官家的女兒會在寒冷的冬天吹如此長時間的冷風!


    思及此,老頭應景地抖了抖身上帶著涼意的衣襟,無奈地低頭輕笑。


    小夥子是個急性子,自己剛拿上藥箱就被連拉帶拽的過來,一路上的風雪落在衣袖上,如今卻已經帶著寒冬特色濕潤刺骨的涼意。


    他又趁著屋內的燭火,看了看外麵快要天亮的月色,想起今日來的宅院,還是好奇地問道:“大人家中本就是行醫的,為何不見濟世堂的醫師呢?老朽曾經跟濟世堂也交流過些醫理,心中也敬佩江家行醫救人的善舉啊!”


    “嗖”的一聲,微微寒風吹進屋裏,帶著屋外細小枝丫的破空聲,將本就搖曳的燭火變得搖擺不定,空氣中更是隻剩下寒風的聲音,彌漫著一股不可言說的詭異氛圍。


    江父也不知該如何說,他其實也很想問夫人,怎麽沒有請來濟世堂的劉醫師。


    但又想起今日父親皺著眉頭不容置疑的話:“你若想爭家主之位,就應該清楚自己有些東西是應該舍棄的。侯府的庶女與你為妾室,至少你膝下還能有個後,爭來的位置也有人繼承!”


    又想起隔壁院子虎視眈眈的二房,這郎中即便不是自己派人去找來的,但細細一想便也能知道背後代表著什麽。


    隻是,家醜不可外揚,他也不願著家中的醜聞與一個不熟悉的郎中訴說。


    麵對老郎中的提問,江父一貫能說會道的嘴隻在房間黑暗的角落裏上下蠕動,難以啟齒的模樣讓他憋的臉頰泛著紅。


    江母自然知曉,卻不想自己的丈夫一時間這般不爭氣的模樣,偏偏人家是問的他,若是自己貿然插嘴替他回答,免不得又在外人麵前落了他的麵子。


    傳出去這名聲也不好聽!


    他們沒有怎麽享受江家帶來的好處,但任何可能危害江家名聲的可能性,都不能夠存在。


    否則,家主的責罰,二房的落井下石,和大房的官身都要受到牽連。


    不論是其中的哪一項,都是他們不能夠承擔的起的。


    因為……他們擁有的東西太少太少,一旦失去哪一項,都會接受到成倍的打擊。


    老郎中問出這話後,也驚覺有些不妥,事關江家的事情,本來就是不能夠輕易示人的。


    佩服是一回事,即便是過去的微弱交集,也不能夠讓人家對你訴說家事的程度。


    幾個呼吸間,在場的三人都是心思各異,空氣中都彌散了些許更加尷尬的氣流。


    江母的心思隻在眨眼間流轉,便察覺到快要變成實質的尷尬氣氛,特別是江父的模樣跟前不久在房間裏乖巧認錯的模樣如出一轍。


    可人家是救治女兒的郎中,總不好拂了他的麵子,隻好使些小心思。


    江慧的房間不大,就在衣櫃處離江父較近的小廝隱藏在燭火的陰影角落,跟江母談話後他就腳步輕輕地沒有驚動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不過也是因為在場的人中關注點都在病中之人身上,並不會去關注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廝,江母的視線也就可以更加隱秘的傳遞過去。


    桌前的燭火從詭異的跳動中停下來,懂事的下人將房門掩上,隻餘下一條縫隙。


    這不間斷燒炭的屋子裏若是不通風,這麽多人擠在狹小的空間裏,是不安全也不健康的,因此,江慧的房間並沒有因為她感染風寒而緊閉,隻將床簾放下,又備了幾床厚實的被子。


    小廝接受到熟悉的視線,即便是江母沒有提前吩咐,他也知曉,作為貼心的下人是需要去揣度主子家的用意,這路才能走的寬,走的遠。


    幸運的是,此刻夫人的用意,揣度起來並不難。


    就在老郎中落下聲音的幾息後,隱藏在暗處的小廝走出來,進入大家的視線,暗黃的燭光將原本黑黃的皮膚照的明亮,顯出有些暗黃的憨厚膚色。


    他神色有些慌張,對著江父江母屈身請罪道:“老爺,夫人,小的得了吩咐,一時之間慌了神,就忘記去濟世堂,而是直接去家附近請了郎中過來。”


    他裝的很像,像極了一個做錯事的莽撞人,而暗黃明亮的焦急請罪麵容又在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可信度,讓不明其中暗理的人真的相信就是小廝的過錯。


    江母自然不會責怪,反而溫柔的說道:“好了,你也是擔心小姐才會亂中出錯,看在你一片赤城的份兒上就饒過你,下次切記,三思而後行!”


    伴隨著天邊的一層肚白,江母的聲音潤物細無聲,不像是個當家主母,倒像是個溫柔教訓晚輩的人。


    其實,即便是真的小廝犯錯,江母也不可能當著外人的麵苛責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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