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福眼中的讚賞不同,江父的眼中在不知名的角落泛起了淚光。


    白青雲看見微微偏頭的江父,看見他想要擦拭眼角的淚又不敢提起自己的衣袖,隻能閉上眼睛讓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直到眼角滲出的一滴老淚出賣了他,才掩耳盜鈴般提起衣袖假裝被風迷了眼睛。


    江父也是這個時候才真正明白,女兒的心中是怎樣的安排。


    對於怎麽挽回,跟白家一起享天倫之樂,也該到大楊村有新的計劃了。


    白青雲則是略帶同情的看了一眼白父,現在她可算是知道,為什麽每次吵架吵不贏是為什麽了。


    這樣的邏輯,白父這個大男人可是決計使不出來的。


    不過想想也是,母親識字見多識廣,嫁個父親不識字的直性子,自然是應付不過那些彎彎繞繞。


    骨子裏也是覺得,自己個大男人,聽幾句媳婦兒的訓也沒什麽,反正也是為自己好!


    這樣的兩個人,倒也是在一起這樣攜手相伴了十幾年。


    白青雲算算時間,閉感丹的藥效很快就要過去了,要趕在失效之前帶娘離開這個小院才行。


    她看著江泗,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若是找不到千年靈芝,她最多能活多久?”


    江泗顫抖著自己的身形,輕輕的說了一句:“大夫說,加上如今的藥材儲備,隻能盡力拖到今年冬天,若是到時候再尋不到,就……”


    白青雲隻是輕瞟了一眼有些頹廢的江泗,跟白父差不多年紀的他,卻看著比白父佝僂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今日這一遭的緣故。


    不過這些跟他們的都沒關係了,她是沒有這個閑心去管那個如喪母一般的悲痛之人,她隻知道,這個人,是一個徹頭徹尾劊子手。


    她走到白母的身邊,將沉浸在女兒難得關懷的江父喚醒,幾人結伴又往給白母準備的院子裏去。


    隻不過,這次同行的人,多了一個江母,少了一個江福。


    臨出院門的時候,白青雲特意告訴江福:“那藥效還有一會兒,福爺爺若是有什麽想問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放心去問,等藥效過了,今日發生的事情也會完全記不起來的。”


    真話靈液,即便是滿身修為的逍遙子都感覺是做了一場夢,若非風無痕提醒,是萬萬不敢相信自己會中招的。


    更何況是身為凡人的江泗,醒過來別說是黃粱一夢的感覺,就是今日的半分記憶就沒有辦法想起來。


    所以,即便是白家暴露了千年靈芝的下落,她心中仍然不慌亂。


    看著江福又叫來一個年紀稍大的人,桌邊的紙上在他們臨出門前已經開始變的密密麻麻,裏麵寫的,都是他在老家主的身邊,如何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幫助老夫人做的事。


    …………


    江府西邊的小院裏。


    小院很大,甚至比白家給白青雲辟的一間院子都要大。


    聽老嬤嬤的介紹,裏麵有一間單獨的書房,白母從小到大看的一些書籍都被江父細心的整理出來,做成了一間大大的書房。


    光是裏麵的書架子,連著牆壁,從屋裏的木製地板直通屋頂,想要拿到高一點的書籍,還要拿著單獨放在角落裏的梯子才可以。


    閨房裏原先隻是著人打了些紅木家具,如今江泗運過來的東西開始慢慢布置出來,聽說,光是裏麵的一套玉石茶具,價值都能夠買下這間宅子。


    裏麵到底如何白青雲不感興趣,白母沒有想要去看的想法,白父和白青雲以她為主,自然不會主動開口去提。


    江母依舊還是有些不清醒的模樣,拉著白母不肯放手,最後無法,隻能坐在旁邊,白青雲挨著白母坐在另一邊。


    白父無法,媳婦兒身邊沒有位置,隻能心中暗自委屈的坐在江父的一旁。


    桌上的飯菜很豐盛,即便是剛剛耽擱了一會兒,丫鬟們拿去小廚房又熱了一次,如今吃起來也依舊美味。


    白母剛到院門的時候,閉感丹的藥效就過,院子的飯菜香飄進來,將那股濃鬱的味道取代,讓她頓時有了食欲。


    白青雲沒有做客人的拘謹,也是餓極了,拿起一碗鴿子湯一飲而盡,再開始品嚐那些小菜。


    相比在家的隨意,她此刻倒是吃的很有禮節,隻是進食的速度很快,白母剛吃完江母夾給她的一塊瘦肉,她便已經連著兩三塊送進嘴裏,配著香噴噴的米飯,嚼的痛快。


    因著江家不知道火火這隻小狐狸的飲食習慣,也貼心的拿出一些生食給她,洗的幹淨的生肉,剛從集上買的新鮮蔬菜……


    隻是這些,火火都不感興趣。


    白青雲便讓她坐在自己的另一側,吩咐人拿來單獨的碗筷,夾了一些小家夥愛吃的肉菜堆滿,這才放心自己痛快的吃起來。


    寵物隨主,火火學著白青雲的樣子,將身子挺的筆直,右前肢拿起一旁的筷子,一開一合之間,學著她的主人也風卷殘湧起來。


    今日餐桌上,白青雲和火火無疑是最亮眼的存在。


    直到兩人都靈性的輕輕打了個飽嗝,才宣告這場期待已久的團圓飯的結束。


    不過原本設想的用一些白母喜歡的菜式,懷疑過去童年味道的江父,在看著白青雲此時的表現,全然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


    也是因為江福還在審問江泗的緣故,沒有中間人充當調和劑,江父確實很難開始話題。


    直到末初一刻左右,下人們將餐桌收拾出來,換上了點心和茶。


    可能是看出來火火的口味跟白青雲相似,那牛乳茶也給她端來一杯。


    熱氣騰騰的牛乳進肚,安撫了忙碌的腸胃,暖人的溫度讓整個人沉浸在如沐春風般的感覺裏。


    火火學著白青雲的樣子,舒服的“哈”了一聲。


    倒是難得讓原本冷清的小院又開始熱鬧起來。


    江父撫著下巴的胡須,看起來很是高興的對著白青雲說道:“你這個小狐狸,倒是聰明伶俐,能找到這樣的小家夥相伴,你這丫頭也是個眼光好的。”


    那雙遊曆世間蒼老渾濁的雙眼,深深看了一眼白青雲。


    她知道,不僅僅是狐狸,今日的那幾滴神奇的藥液,也讓他心中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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