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村長原本黑如煤炭的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沒辦法,坐在他這個位置上,很多問題要提前考慮才能應對自如。


    可村民不會如此。


    他們的問題有時候很低級,甚至反複,即便是你已經說過的問題,他還是會鍥而不舍的問你一遍。


    難道是他們的腦子真的比旁人笨嗎?


    其實很多時候都不見得,他們身上的資源,說白了,銀子有限,能幹的事情也很有限。


    他們要思考的,往往就是怎麽節約一點銀子,而不是怎麽掙更多的銀子。


    當然,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花費最少的銀子,掙更多的錢,所以他們才會問出那些看起來低級反複的問題。


    因為對他們而言,這問出的一句話,可能會省出他們一年的口糧。


    可事實不可能這麽簡單。


    因為楊村長的一句話,將他們最後一絲慶幸打破。


    “當然是這會兒出錢越多越好。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我家出了二十兩銀子,你家出八十兩銀子,要是年底的時候刨除成本,淨賺二百兩,那我家就能得四十兩,你家就可以得一百六十兩紋銀,這銀兩不是平均分啊。”


    “這次大家願意出多少錢,就決定了將來掙錢的時候你會拿到多少錢,我們到時候會統一公布出來大家的分成比例是多少。”


    接下來的時間,楊村長其實都是在跟大家舉例。


    這例子也不陌生,很多都是白青雲今日在山上的時候說過的,能夠幫助大家更好的理解集資分成的概念。


    當然,他們兩人在山頭的對話並非如此,還涉及到若是以後產業向外擴散,需要二輪集資的時候該怎麽辦的問題……


    雖然這個年代沒有上市的概念,但按照股價的概念,一輪集資的價格和二輪集資的價格肯定會不一樣,分成也有所差別。


    這個時候若是二十兩紋銀占一成,到時候怕是要一百兩紋銀才行。


    不過在起步階段的煤廠,還涉及不到這個概念,自然也就不著急去跟大家解釋。


    “好了,大致就是這麽個情況,我知道讓你們一時之間拿出個主意來,肯定是來不及的。”


    “這樣,我們給大家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照樣是這個時候,願意出錢做生意的,就去私塾集合,我們到時候統一記賬,後天一早,就去買山頭。”


    “今天將大家都叫過來也是讓家裏人都知道是什麽情況,免得回家家裏人說不清楚耽誤事情。今天就這樣,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等村民四散,楊村長率先帶著宗族的耆老和白父這個新上任的裏正去了村裏的祠堂。


    想來,今天村民的反應,在楊村長的心中並不是很滿意。


    要想生意做成,必然是要提前做打算的。


    幸好在家裏的時候,白家人就已經詳細討論過。


    想來有白家兜底的情況在,楊村長會放心很多,他們今晚的討論會很順利。


    可他們那邊順利了,白家這邊的人可就沒有那麽順利離開了。


    白父的身影還在鄉間的小路上,白家人就被團團圍住。


    這種需要花費大額銀錢的時候,他們需要一盞明燈,白家,無疑就是大家今晚的明燈。


    幾個孩子還好,大人們倒也不會去問,不過白家的三位大人和白青雲,就沒有這麽好運。


    白青雲也是難得再次體會了“眾星捧月”的感覺……


    “白丫頭,你跟嬸子說說,這錢要不要出,要出多少?”


    “是啊是啊,白丫頭,你腦子像來靈光,比我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要強,嬸子聽你的,你說的出錢那肯定能掙錢。”


    白青雲隻能哭笑不得地應對:“嬸子,這掙錢哪兒有定數的,我也不是財神爺啊!”


    “不是財神爺,那也是能掙錢的貔貅啊!”


    村民們圍著幾人言語不斷,白家人一時之間走不開,也就隻能看著白青山等人端著長板凳回家的背影被迫加入。


    不過白家人也不傻,倒也沒有真的信了那些恭維的話。


    若是旁的事,可能還會好心說上一兩句建議一番,打開新思路。


    但凡涉及到錢的事,還是別人家的錢,自然是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


    這會兒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人支招的人,到時候掙錢了還好說,要是虧錢了,那維係多年的鄰居情分也就到頭了。


    這一文錢也好,一兩銀子也罷,到底隔著不是一家人。


    虧了錢,可能要找你,說是你決策失誤;掙了小錢,可能也要找你,說是聽了你的耽誤他掙大錢……


    錢之事,是這小小村莊裏,最擾人心緒的。


    雖說這些都是猜測,但人心難測。


    白家感恩鄰裏相助,但這感恩,皆有度。


    所以,在大家都在討論的時候,白家被圍困的幾人也默契地打起了太極拳。


    拉著大家從天南到地北,就是絕口不提自家的打算。


    以至於到後來,這話題在不知不覺間就歪樓了。


    “我跟你說,我上次去找零工的時候認識了隔壁柳樹村的人,他們說這附近有個財神廟很靈的。”


    “真的嗎?那正好明天沒啥事,我正好去拜拜,也問問神佛這生意該怎麽做?”


    “好啊,正好我也早就想去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一起啊!”


    “……”


    結伴明天去財神廟的人聚在一起,討論明天去廟裏要帶些什麽供奉。


    其他的人要麽要跟家裏人商量,要麽要跟鄰居聊聊,白家人趁著這短暫的空檔溜之大吉。


    到家時,剛好遇見開完會回來的白父。


    “你們這是怎麽了?”白父心中滿是疑惑,實在不理解自己跟著一群老頭聚在一起議事都沒這麽累,家裏人咋跟被妖精吸幹了一樣萎靡不振。


    白爺爺白奶奶擺擺手,並不想搭理他,隻想趕緊回房間躺在柔軟的沙發上。


    白青雲見自己不知不覺間成了父母親的電燈泡,也趕忙擺擺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答問題什麽的,就算娘不想說,爹爹也會纏著她說。


    知道,是遲早的問題。


    也不影響他們家最終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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