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和火在燃燒,然而接到訊號帶隊趕來的軍人隻是站在殘破的艙裏,垂頭看著蜷縮在艙位上垂死的女子,定定站了片刻,才俯下身將她橫抱而起——在軍人的背後,是火焰般燃燒的克裏特星球,以及以普裏摩斯為中心的巨大戰團。


    漆黑的太空裏,數以萬計的戰艦如同星辰一樣閃爍。


    戰火還在繼續蔓延,漸漸的從銀河係的東部蔓延到西部。


    在這幾年裏,銀河聯邦換了幾屆政府,政客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在軍事和政治上卻依舊沒有起色。而太陽聯邦的費爾南多總督在宇宙曆39年的冬季因病去世,接替他的、是太陽聯邦裏眾望所歸的米格爾·海因提督,年輕的天才軍事家。


    軍事帝國和太陽銀河聯盟的戰爭愈演愈烈,到後期戰鬥進行得愈發密集,在短短一年裏展開過三次大型會戰,每一次調動的軍隊都在一百萬以上,作戰半徑也擴大到數十光年——


    而第四次會戰,就是被後世稱之為“普裏摩斯會戰”的戰役。


    “報告!旗艦起火,旗艦起火!”在一陣劇烈的震蕩過後,激光通訊回路裏傳來了後方設備維護兵的匯報,聲嘶力竭地回蕩在指揮室裏,“動力艙的維護即將被燒穿!”


    帝國之星在劇烈的震動,艙內電壓時斷時續,所有儀器都發出了尖利刺耳的警報聲,站在艙內,幾乎可以聽得到外壁合金在激光炮下撕裂的聲音。


    “元帥!”一邊的尤利·凱南中將再也忍不住,“請立即更換旗艦!”


    “凱南,別激動。”斐迪亞斯元帥扶著指揮台,在旗艦的搖晃中堅持盯著時斷時續的全息屏幕,看著上麵顯示出的戰場形勢變化,“哼……別擔心,如今海因那家夥也不會比我好多少的——他的‘光輝神’號也被擊中了!”


    他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劍眉又輕輕往上一挑。


    與此同時,旗艦又劇烈地一震,屏幕刹間全黑!


    “爆炸來自內部!元帥!”凱南中將脫口驚呼,不由分說地上去拉住了好朋友的手臂,“快撤退!快!旗艦馬上要爆炸了,比夏!”


    焦急之下,他再也顧不上什麽上下級之別,隻是將帝國元帥拚命往外拖走。


    “帝國之星,要炸毀了嗎?”比夏·馮·斐迪亞斯元帥輕輕歎了口氣,眉間似乎有一絲異樣閃過,忽然撲到指揮席前,斷然下了最後的指令,“全體人員馬上撤退到第九軍團第十一艦隊的指揮艦‘銀翼’號上!”


    在這個命令剛剛發布下去時,斐迪亞斯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駕駛室人員撤離前,調入自動導航係統,把旗艦的速度盡可能地加快!”


    “自動導航的目的地是什麽,請求指示!”駕駛室裏的人員急切地問。


    “就近選擇任何一個星球!必須讓旗艦在爆炸之前駛離編隊!”斐迪亞斯斷然下令,聲音冷酷而絕決,“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快!”


    凱南中將也知道:作為旗艦的“帝國之星”,采用的動力係統也是當今銀河係中最先進的反物質推動器——這種能量大得驚人然而危險性也大得驚人的燃料,如果一旦失去控製在己方的艦隊裏爆炸,其後果不堪設想!


    “所有艦隊指揮官給我聽著:在三十秒內,以現在旗艦所在位置為中軸,側轉五度、十光秒的距離,讓開一條通路!”在撤退到銀翼號上之後,斐迪亞斯元帥厲聲下令。


    如風馳電掣般,在自動導航係統控製下的旗艦衝出軍隊,刹間消失在茫茫的黑色太空。


    幾秒鍾過後,黑色太空的某一處閃出了微微的紅光。


    “終於還是毀掉了嗎?我的戰馬啊……”帝國年輕的軍事獨裁者注視著宇宙深處那一點,似乎是喃喃自語般地說了一句,但是隨即臉上又泛起了冷笑:“凱南,你看,那一邊似乎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呢!”他抬起手,輕輕指住了屏幕上的某一處——


    與方才幾乎相同的位置上,恍惚地又有微弱的紅光一閃,隨即湮滅。


    “這一下兩艘旗艦都毀掉了……算是打了個平手吧?”凱南中將喃喃道——和海因總督打了個平手,即使是對於帝國元帥而言,也不算是丟臉的事。要不然,他可真的有點擔心以比夏這樣眼高於頂的性格會受不了。


    “報告!”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匯報,斐迪亞斯元帥霍然回頭,看見了精神抖擻前來向他匯報的正是第九軍團十一艦隊的隊長高登·霍爾曼中將。


    “元帥,要不要發動第四輪全麵進攻?”霍爾曼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表情,“十一艦隊請求作為先遣部隊打頭陣!”


    雖說已經過了五天四夜的連續戰鬥,但因為沒有接到進攻的命令,“撒旦騎兵”一直都在養精蓄銳,好戰的霍爾曼中將早已經是不耐煩了。


    “高登……”斐迪亞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太了解這個衝勁十足的戰友了。手指輕輕點著指揮席,元帥對鬥誌旺盛的部下笑:“你不要以為所有的戰士都象你一樣有精力哪!”


    年輕的帝國元帥回頭看看四周疲憊不堪的侍衛官和勤務人員——經過長時間的連續作戰,連這些並非在第一線戰鬥的人也支持不住了。


    “霍爾曼中將,你率領十一艦隊進行護航守衛吧,”比夏·馮·斐迪亞斯看看手下的軍人,又看看似乎有精力沒地方使的中將,吩咐道,“傳令下去,從現在起,剛才戰鬥在第一線的人員全部替換著進入純氧艙休息三個小時!”


    下達了命令,帝國元帥也有些疲憊地端起了一杯紅酒,啜了一口。


    “太陽-銀河聯盟的軍隊會不會乘機反撲?”凱南中將不由插了一句。卻聽見元帥肯定地說:“凱南,要知道連我們帝國軍隊也有如此大的消耗,那麽對方的情況隻會更糟——海因如果真想反攻,隻怕也是有心無力。”


    斐迪亞斯頓了一下,有些疲乏地抬手揉著眉心,繼續道:“而且有撒旦騎兵護航的話,我相信即使他們不能在原地擊退反擊,也應該會有足夠的時間讓全軍作出反應。”


    聽到元帥對自己麾下部隊的讚許,霍爾曼中將精神一振,喜氣洋洋地抬手敬軍禮:“元帥,屬下一定不負所托!請元帥也好好休息,明日再戰!”


    斐迪亞斯微微一笑,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辛苦你了,高登。你們都忙自己的事去吧。”


    吩咐所有人回去休息以後,元帥獨自坐在指揮台前,靠著椅背把四肢盡量地舒展開來,歎息:“阿爾培,給我再倒一杯紅酒來。”


    旁邊敬侯命令的軍校實習生是一位才十七歲的栗色頭發的少年,一直必恭必敬的注視著元帥的一舉一動,此刻一聽,馬上舉動迅速的倒上了酒。看著紅色的液體在晶瑩剔透的杯中晃動,元帥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


    說真的,最累的還是他這個總指揮。因為這一次會戰的對手是那個該死的米格爾·海因,那個從他軍校畢業起,就一直有些頭痛的、唯一的死對頭。


    從斐迪亞斯二十一歲起,他們兩人之間大大小小的交戰就從未停止。而自從三年前斐迪亞斯發動軍事政變,在少壯派軍人的擁護下登上銀河帝國的權力製高點;而海因也在一年前正式接過太陽-銀河聯盟的軍權後,兩人之間的較量就升級為兩個對立政權之間生死存亡的鬥爭。


    “海因這家夥……還真是讓人頭痛哪……”斐迪亞斯把雙腿交疊著擱在指揮台上,注視著全息屏幕上敵方進入調整時期,擺出了嚴整的防守陣型,不由晃著杯中的紅酒喃喃說了一句。耳邊的內部回路裏又傳來了參謀部幕僚們對於戰鬥傷亡、物資消耗、戰鬥力估計等一係列的匯報。


    看來,這一次即使能如計劃所訂地攻下普裏摩斯,傷亡數目也夠可觀的。


    比夏·馮·斐迪亞斯把酒杯對著艙頂的無影燈,欣賞著紅酒折射出的美麗光澤,似乎沒有把剛才那些觸目驚心的傷亡數字放在心上——他隻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於死了多少萬人、流了多少血,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才不象那個米格爾·海因,認為戰鬥是為了守護他的民族和國家,是他自己肩負的使命——使命?想到這裏,斐迪亞斯又笑了,好奇怪的說法……海因這個家夥,還真的相信自己是太陽係所謂的“守護戰士”嗎?


    可笑!隻不過是一個被精神鴉片和所謂責任感催眠了傀儡而已!


    看著偉大領袖臉上露出的微笑,一直視斐迪亞斯為楷模、默默觀察他的一切的少年侍衛官不禁有些奇怪起來。


    “報告!元帥,米格爾·海因總督要求緊急對話!”在斐迪亞斯看著手中的酒杯出神時,回路裏陡然傳來了遠程通訊部人員的報告,“要不要接通回路?請求指示!”


    “米格爾·海因?”斐迪亞斯晃著酒杯的手停住了,皺了皺眉:“立即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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