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坐直身子，頭微微前傾，好奇的看著清泉般的酒液。 澄澈的酒液中好像浸了鮮嫩的竹葉，如碧翠一般在溫潤的白瓷杯蕩漾，他越過桌麵將小巧精致的酒杯拿在手中，冰涼的寒意透過瓷杯的杯壁靠在手心，他將酒杯放在鼻尖輕嗅，冰雪般的氣息撲麵而來，好像他拿的不是酒，而是一捧雪花。 “這是用美食世界聖誕節的落雪釀成的酒。 在美食世界中，每到聖誕節的夜晚，就會有落雪降落在每一處角落，這是位於邊緣世界饑寒交迫的人們一年僅有一次的狂歡，隻有在這一天他們才可以自由品嚐到這種珍饈美味。 這是一種惠贈全世界的祝福，不會因身份高低貴賤而區別以待。” 卡洛斯捧著一小杯雪花酒，燈光掩映下，溫柔了歲月。 中原中也無言，腦海中浮現出從前在鐳缽街的日子。 鐳缽街可以算是橫濱租界的貧民窟，他和一群無父無母的孤兒一起在裏麵掙紮求生，他親眼目睹過邊緣人士的苦日子，所以在聽到卡洛斯的解說時，他心中的觸動很大。 不會因高低貴賤而區別以待，這是送給所有人的祝福！ 一個平等相待就已經足夠安慰了。 他低垂著纖長的睫毛，突然仰起頭，一口飲盡杯中之酒。 外表冰涼的酒液落入口中卻化為暖意，先是雪花的無味，而後回甘，口中好像有四季複蘇，冬雪之後必有豐收，春日的花朵、夏日的蓮子香、還有秋冬的累累碩果。 “真好啊……” 中原中也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紅暈浮上他的麵頰，眼中也似有了微醺的醉意，臉上的銳氣和緩下來，原來他也隻是一個剛滿二十二歲的青年而已。 卡洛斯吃得飽飽的，拿著一小杯雞蛋牛奶布丁小口吃著，視線落在微醉的中原中也身上。 “如果我小時候也有你說的這個落雪該有多好。” 起碼還會有些值得記住的時光。 但是他的記憶裏，年少的他每天都在忙碌，忙著掙錢，忙著守衛自己的組織，忙著消滅鐳缽街數不清的詭異…… 剛剛有了身為人的意識，他就在人間艱難的帶著一群孩子求生，最後還被這些白眼狼給背叛了。 “可笑啊可笑，我果然不是當首領的料。我甘願自己成為他們手中的牌，他們卻那麽簡單就放棄了我，我感覺自己活得真失敗。”中原中也醉了，嘀嘀咕咕的跟卡洛斯抱怨，顛三倒四說不清楚，但是他眼底的苦澀卡洛斯卻看得清楚。 卡洛斯站起身給他斟滿酒，無言的陪著他。 心底也有些堵得慌。 但是他沒有喝酒，雖然酒能夠麻痹他身上的痛和心底的痛，但是他很清楚這並不治本，醒了後，該疼還是疼，毫無關係還是毫無關係，他們從此就是陌生人。 心情莫名低落。 卡洛斯不禁將視線落在酒上，這才發現雪花酒已經有特效了，名字很好聽“雪中微光”，冰雪中的祝福或許會助你打開心結。 望著拉著他說話的中原中也，卡洛斯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特效太明顯，還是他被自己勾起了傷心事。 夜色逐漸深沉，中原中也到底沒有徹底喝醉，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打著小呼嚕。 等時針轉向“0”的時候，他悠悠轉醒，卡洛斯給他煮了碗醒酒湯，灌下後，微醉的他逐漸清醒過來。 從桌子上爬起身，他梳理自己有些翹的劉海，麵色微微不自在。 麵對剛認識的朋友就說了那麽多，他心下有些尷尬，不自在的習慣性的扯著手上不存在的手套，結果摸了個空，他輕咳一聲，麵不改色的岔開話題說： “不知道台風什麽時候過去？我的上司還等著我回去給他報告，結果突然出了這種事，我隻能暫時待在紐約了。” 卡洛斯望著逐漸又大起來的雨，回想了下昨晚電台的天氣預報說：“估計還得有兩三天。” “你要去哪裏，很急嗎？你的上司會扣你工資？” 中原中也下意識摸一下頭頂，想要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表情。 “我要回橫濱，說不上急，也不會扣工資，我又公司的分紅。隻是如果拖得太久，我的手下會擔心，並且如果文件積得太多，回去恐怕又睡不好覺了。”他的手自然的順著頭發按在眉骨上，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橫濱？”卡洛斯眨眨眼，微微愣了下，視線往窗外看了眼，在係統將分店功能開啟後，他窗外的景色就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紐約，一半是橫濱，當然其他人是看不見的。 就在他們聊著這個話題的時候，餐桌邊，一個冒著火花的光點由小變大，擴大成一個光圈，身著杏色法師袍的古一法師施施然從對麵走進來。 中原中也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渾身緊繃住，調整成最適合攻擊的姿勢。 卡洛斯安撫他一句，然後笑著對中原中也說：“你不是擔心不能及時回去嗎？有這位在，你隨時都可以回去了。” 古一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中原中也，伸出手說：“久仰大名，荒神。” 【作者有話說】 以後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更新就放在上午九點整，有特殊情況會在最新章的評論裏和文案開頭說明~ 感謝大家的支持~ 感謝在2020-08-09 21:55:52~2020-08-11 09:00: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vy 2個；tinga、舊夢難醒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雲何 15瓶；舊夢難醒 8瓶；小5 5瓶；挽錦顏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3章 無援與同伴 中原中也握住古一的手, 聽到她口中的稱呼，微微仰起頭，鈷藍色的眼睛睜大滿是詫異之色。 心下疑惑, 她是誰，為什麽能一口叫破他身為荒神的身份？ 平時好多年都見不到一個知道他是神明的人，但是現在短短兩天裏居然碰到了兩個一口叫破他神明身份的人，難道是物以類聚？大佬的朋友也是朋友？ 中原中也下意識的問道：“你是？” 赭色的發柔軟的搭在他的肩上, 襯得他表情越發茫然，有點可愛。 卡洛斯低下頭，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他跟古一相處久了, 發現這位至尊法師偶爾喜歡逗人, 估計是惡趣味又發作了。 中原中也不知曉古一的目的, 見古一對著卡洛斯歪歪頭，視線也隨之落在一旁的卡洛斯身上。 卡洛斯收回心底的暗笑, 正式跟中原中也介紹道：“古一法師, 地球現在的至尊法師, 常年駐守在對抗黑暗維度的前線。” 中原中也恍然, 他聽說過地球上有一群默默守護地球緯度的法師存在, 而這些法師的首領就是“至尊法師”, 沒想到就是這位，如此她能夠叫破他的身份也算理所當然, 畢竟傳言至尊法師已經幾百歲了。 麵對默默守護地球幾百年的古一，中原中也麵色凝重起來, 挺直腰背, 認真的發自心底的尊重她, 頷首示意： “久仰大名！” 要不是沒有戴帽子, 他都想脫帽致敬，以表示對英雄的尊敬。 古一點點頭，笑著鬆開手，說：“不敢當，能夠得到神明的認可是我的榮幸。” 神明是天地的寵兒，是一個世界捧在手心的珍寶，她關注中原中也很久了，發現他也果然不愧是一位神明，哪怕經曆種種，心性依然不染塵埃，帶著一種赤忱的張力。 她主動提起剛才的話題：“你剛剛不是說想要回去嘛，需要我現在給你開個傳送門嗎？” 她邊說著，邊自然的坐到餐桌旁，拄著下巴對卡洛斯說：“好餓啊，來點吃的吧。” 卡洛斯無奈的搖搖頭，輕輕揮手，一套專屬古一的碗盤自動飛過來，給她添上飯。 中原中也一看她熟稔的模樣，就明白她和卡洛斯是熟人，這時，給古一盛飯的卡洛斯瞥了他一眼，朝著古一抬抬下巴，示意他不用客氣。 中原中也了然，說了港口mafia大樓的地址，古一點點頭表示可以，左手一掐通過天網定位，然後帶著懸戒的手指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圈，火花逐漸擴大，露出對麵的景色。 中原中也望著對麵熟悉的一角，哭笑不得的發現，古一居然直接將傳送光圈開在了港口mafia大樓的天台上。 光圈另一側的天台上很快響起尖銳的警報聲，一群黑衣保安快速登上樓頂。 中原中也趕緊出去露了一麵，對麵的黑衣保安見到他鬆了口氣，低聲不知跟他說了什麽，隻能隱隱聽到“首領”兩個字。 中原中也眉頭蹙起，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麵色著急，急匆匆的就要跟卡洛斯告別。 卡洛斯站在光圈裏側，揮揮手中原中也的衣服就飄了過來，搭在他的臂彎裏。 “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到時候請你喝我新釀的酒。”他神神秘秘地說著，抬手將衣服和裝好瓶的紅酒遞給中原中也。 “好，一言為定！”中原中也沒有聽出卡洛斯話中隱藏的驚喜，臉上揚起一抹笑意，將衣服隨意的遞給黑衣手下，自己則珍惜的抱著那瓶沒有任何標簽看起來像三無產品的紅酒。 因為森鷗外催得急，他不得不跟卡洛斯說“再見”，纖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盡頭。 卡洛斯：等他看到他在橫濱的分店一定會很驚喜吧？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夠發現呢？禮物要自己拆開才驚喜啊。 傳送光圈逐漸縮小成一個虛無的金色光點，通道關閉了。 屋裏安靜下來，隻有卡洛斯靜靜翻書的聲音和古一發出的碗碟碰撞的清脆聲。 古一滿足的咽下最後一口布丁，拿起餐巾擦了擦，豎起大拇指對卡洛斯說：“你的手藝又進步了，真好吃，好吃得我都不想回去吃食堂了。” 卡瑪泰姬是吃食堂的，飯菜還很不錯，但是再好的飯菜吃上個幾百年也膩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般會隨便吃點應付一下，但是現在嘴巴被卡洛斯養刁了，再吃那些平平無奇的食物感覺味同嚼蠟。 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卡洛斯發下手中的書，坦然接受了她的誇獎，然後說：“好吃你就多來，我隨時歡迎。而且我最近新添置了個恒溫展櫃，裏麵刻了時間法陣。隻要把東西放進去，無論之後什麽時候拿出來，保證都跟剛放進去的一樣。” “誒？這個不錯啊，你能弄成隨身攜帶的那種嗎？我經常跟多瑪姆打上好長時間，隻能啃幹糧太難受了。”古一趴在椅背上，溫潤的眼睛期待的望著他。 卡洛斯很想說可以，但是現在他真的不可以，麵帶歉色地說： “讓你失望了，我還真弄不出這種。你不是有傳送門嗎？一伸手畫個圈不就過來了。” 古一搖搖頭，眼中期待的光都暗淡了：“哪有說得這麽簡單？我還得留著能量對抗黑暗維度呢，哪能為了口腹之欲一天三次的往這跑，開傳送門，尤其是這麽遠距離的傳送門，是需要很多能量的，我不能讓自己出現等到戰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能量不夠用了的情況。” 口腹之欲必要的時候還是要暫時放一放的，古一這才站起身來，雙手負於身後跟卡洛斯說明這次最主要的來意。 “昨晚多瑪姆入侵，被我給打回去了，他的實力最近增長得越來越快了，這次的對戰中我發現他已經越過天網朝地球打通了一條隱秘的通道，並且通過這個通道意識投影下來，策反了很多野心勃勃的法師去當他的走狗，以永生為誘餌，他們也不想想到時候活得到底是他們，還是一個被黑暗侵蝕的傀儡。” 古一中客廳裏踱步，視線偶爾落在卡洛斯的身上，有些擔憂，又有些欲言又止。 卡洛斯放下書，後背向後靠在沙發上，精致的麵容淡漠而蒼白。 “你想要我做什麽？直說就行。如果是我能做到，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如果暫時不能做到，那就隻能等等了。” “唉”，古一歎口氣，說：“這次紐約的事件，你身體虧損很大，還能跟我去虛空一趟嗎？我能夠感覺到你的修為又精深了，但是身體實在是太脆，恐怕你堅持不住。” 卡洛斯輕咳幾聲，喉中還是濃重的血腥味，望著一臉擔憂的古一，他想了想認真地說： “我服用了強行提升修為的禁藥，隻能動用不到一成的力量，否則傷勢會加重，但是我修為提升了，能量的質量也比以前強很多，這樣夠用嗎？” 古一低著頭，在客廳裏不停地踱步，鍾表的指針發出“滴滴答答”的走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