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在酒廠劃水的那些年 作者:醒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或者我來換個說法,你真的在把下屬當作下屬去對待的嗎?”清水清想說“當然”,但是與那雙碧綠色的幾乎顯得有些陰鷙的眸子對視時,他的眸光閃爍,聲帶驟然卡殼,張了張口,那兩個簡單的字眼卻無論怎樣都沒能順利說出口。難得輕快的氛圍再次凝固起來。或許琴酒是對的,那三瓶威士忌,從各種層麵上講,其實都不隻是他的下屬那麽簡單。他對每一個人的態度都很複雜,除了下屬以外難免夾雜著一些若有若無、或好或壞的多餘的私人情緒,會招收那幾個年輕人到手下做事,目的也都不純粹。隻能說,好在那幾個年輕人也都是帶著目的和任務來接近他,所以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將那種相處模式延續下去。於是他最終沉默了下來。琴酒嗤笑一聲,這個回合是屬於他的勝利。“那我再換個問題。”琴酒漸漸俯下身,兩具身體之間的距離再次被無限壓縮,他們幾乎是鼻尖抵著鼻尖進行接下來的對話,清水清聽到他叛逆的下屬玩味笑道:“老師,你剛剛真的掙脫不開嗎?”清水清當場愣住,快速眨了眨眼,像是在反應這個問題的真正含義。“你真的已經退步到那種程度了嗎?”曖昧的氣息升騰,清水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又聽到上方的人用著陳述句語氣篤定地拋出一個疑問句:“還是說,其實是你根本沒想過掙脫?”“所以呢?”清水清緩慢地呼出了一口氣,反問道:“你想表達什麽?”“你真的對我毫無感覺嗎?”“……你想多了。”“那你的心跳為什麽這麽快?”似乎連空氣都隨之寂靜下來,兩具幾乎緊貼的身體間,源自心髒快速跳動的砰砰聲被無限放大,清水清幾乎忘記了眨眼,眼前的碧綠色的瞳孔中模糊變形地映出自己不可置信的表情,猛地抬起手將氣勢上壓製住自己的人推開。琴酒也不加糾纏追問,配合地退後兩步,並未言語,表情上中卻帶上了挑釁,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詭異的氣氛自這張沙發的範圍擴散到整個客廳。“琴酒。”半晌,清水清一邊抬起手掩飾性地理了理衣襟,半思考又半遲疑地皺眉道:“你在詐我?”他的目光隨話語轉到那張表情不太明顯的臉上,神情恍惚道:“節奏那麽快的,分明就是你自己的心跳聲吧。”留著一頭金色長發的男人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姿態從容,毫不掩飾道:“是啊,老師。”“你啊,真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啊。”清水清揉了揉太陽穴,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再深聊下去容易不好收場,於是自然地略過原本的話題,認真道:“你吃過晚飯了嗎?”“嘖。”琴酒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再次冷淡下來。清水清對一旁那個人情緒上的變化恍若未見,淡定地繼續道:“我也沒吃,要一起去吃個晚飯嗎?”琴酒沒說話,但是行動上還是配合地站了起來,在玄關處換好了鞋子,又從衣架上撈起外套穿上。清水清及時阻止了對方戴帽子的動作,提前一步奪走那頂帽子,一本正經道:“聽說一直戴帽子發際線會上移的。”“……”“真的,雪莉說的,她是專業的。”“……”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地互相盯了一會兒,清水清率先敗下陣來,輕咳一聲道:“你難得回來一次,讓我多看看你,別戴帽子了吧。”“……嗯。”於是清水清快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切準備就緒,轉身打開房門。就像是幾年前的時候那樣,琴酒仍舊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一位不善言辭又極致忠誠的騎士。這種比喻來自於貝爾摩德,她曾經調侃說那個叫黑澤陣的少年跟著他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守護公主的騎士,絕不多靠近一步卻又寸步不離,清水清還清晰地記得,他當時還有認真地糾正,表示自己不是公主,他明明是騎士長才對。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下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接連響起。“既然他們是普通下屬。”走在後方的那個人特意加重了“普通下屬”那個字眼的音節,讓原本普通的話突然頗具起了幾分諷刺的意味,“那麽,我是誰?”“我說過,對我來說,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這句話自然地脫口而出。身後的腳步聲停住,清水清恍若未聞地繼續向下走著。在他眼裏,琴酒和boss、和日本威士忌、和貝爾摩德亦或是他身邊曾經路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他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份出格的愛,但是在他麵前,琴酒永遠是最特殊的那個。清水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琴酒已經落在他身後了,他頓住腳步,轉頭去捕捉那個熟悉的身影,琴酒本就比他高出不少,再疊加上那層樓梯的高度,讓他不得不仰頭去看對方。“琴酒?”“你對我的定義,究竟是什麽?”【“喂,清酒,要我說,你家的那個孩子簡直把你當成公主了吧,他跟著你的時候,就像個忠誠的騎士……”】【“喂喂,貝爾摩德,按你的這種說法,那我不該是公主,我是騎士長才對吧。”】“……公主?”幾個字隨著記憶喃喃而出。琴酒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反應了一會兒才確認自己沒聽錯,而在確認過自己竟然真的沒聽錯以後,琴酒的表情愈發一言難盡起來。清水清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麵不改色地改口道:“騎士……你是我的騎士。”琴酒的表情稍霽,似乎這次的回答還算讓他滿意。小插曲過去,於是兩個人再次一前一後地向外走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著要去吃個什麽雖然全程隻有清水清一個人在說話。不過作為唱獨角戲的當事人,清水清對此並不在意。他享受這種能夠和琴酒安然相處的時光,哪怕事實並沒有表麵那樣平靜。清水清有時候會想,虛假的和諧究竟算不算和諧,如果勉強維持下來的平衡隨時都會被打破,那這份平衡又究竟能不能稱之為平衡?他口口聲聲厭惡虛假,卻不得不承認世界上虛假才是主流,又一次又一次地選擇沉溺其中。外麵的天色已經全黑了,今夜沒什麽星星,但是月亮足夠明亮,是一個無風無雲的好天氣。【“他們是普通下屬,那麽,我是誰?”】【“你對我的定義,究竟是什麽?”】清水清踏著滿地月色,再次認真地考慮起這項問題。如果真的要把自己比作是騎士長,那麽對他來說,琴酒一定不止是他身後的一名騎士那麽簡單。某種意義上講,或者真的可以說一句,其實在他眼裏琴酒就是他的公主他想送給琴酒自己擁有的最好的一切,起初不過是在試圖將那些東西送給多年前那個一無所有的自己,後來已經無關過往,他隻是想給琴酒最好的,不再是因為旁的東西,隻是因為那個人是琴酒。因為是琴酒,所以他願意成為一把刀鞘,也甘願成為一塊墊腳石死在琴酒槍下,他說過要離開組織隱退,但他究竟舍不舍得離開,誰又說得清呢?……早就已經過了琴酒靠他的名號在組織裏亂來的時候了,事態和感情逆轉,或許現在其實是他更離不開琴酒才對。空曠的路上,清水清仰頭望著那輪明月,時間頃刻倒流,他恍惚間看到的是樓梯間裏那個站在高處的向他拋出問題的長發的男人。清水清突然想到:啊,原來琴酒是我的月亮啊。第56章 五十六瓶酒諸星大按著清酒報出的那個地址站在了一戶公寓門前,抬手敲了敲門,麵前的門打開得出奇的快,半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早上好,清”看清門外站著的人,安室透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哦,是你啊,黑麥。”他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波本。”留著一頭長發的男人從容地和互看不順眼的對頭打著招呼。“嗬嗬。”“怎麽了,安室?”門內傳來另一道熟悉的聲音,諸星大往裏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地是蘇格蘭威士忌。從前聽說波本威士忌和蘇格蘭威士忌關係親近到住同一棟安全屋,現在看來,關係好的確是真的,但是會住在一起,八成還是清酒的安排。畢竟他也即將入住這棟安全屋了,但是他和波本威士忌的關係可跟“友好”一點都不沾邊。“啊,是黑麥啊。”綠川光看了一眼門外的男人,視線短暫地落在了他背後的琴盒和身側的行李箱上,想到上司曾經的囑托,順手把好友擠到一旁將門完全打開,禮貌道:“進來再說吧。”安室透是知道黑麥威士忌最近要搬過來的,但是大清早一開門就是那張令人厭惡的臉還是讓他感覺很晦氣。草率了,他就說清酒怎麽可能會這麽早來敲門!雖然很不想接受接下來要和那個人同住的事實,但上司布置的任務還是要完成的,安室透抬手指了指安全屋內僅剩的空房間的方向,不耐煩道:“你可以住那裏。”諸星大瞥了那個金發黑皮的代號成員一眼,視線短暫地相接,兩個性格不合的男人又不約而同地冷笑一聲扭過頭。綠川光:“……”“房間事先已經打掃過了,不過你也可以再整理一下。”綠川光無奈地笑笑,適時地開口打了個圓場。這種事情他曾經在任務現場幹過幾次,竟然已經產生了一種並不是很想擁有的熟練感,想了一下,他又補充道:“那是唯一一個空房間了,不用介意,其實所有房間都是一個規格。”“麻煩了。”諸星大頷首感謝。蘇格蘭威士忌,性格看似不溫不火,但在他眼裏,那是一個相當棘手的男人。同為新晉代號成員,難免一起出過幾次任務,他和蘇格蘭威士忌沒說上過幾次話,僅有的接觸也是在他同波本威士忌僵持不下時,那個男人會出麵打個圓場。諸星大不知道怎麽會有人愚蠢到認為蘇格蘭威士忌是個好惹的家夥組織高層跟前的紅人且至今屹立不倒,實力有一流水準,狙擊水平尤為出色,哪怕在高手眾多的組織內也完全排得上號。他曾經聽到有人將蘇格蘭的地位全數歸功於清酒的青眼,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就該明白,那絕不是什麽光憑運氣就能達到的層麵。或者說,蘇格蘭威士忌能遇到清酒這件事或許真有幾分運氣在裏麵,但是最終能在清酒麾下站穩腳跟,那能靠的絕對是實力。世界本就弱肉強食,在不被陽光觸及的組織裏,這項生存法則又被無限放大,沒有誰能隻靠依附存活。某種意義上講,他認為蘇格蘭威士忌和波本威士忌兩個人的棘手程度不相上下,其中還要包含波本威士忌對他敵視帶來的加成,而更為棘手的是,那兩個人竟然還統一戰線、頗為熟悉。很難想象在組織內竟然會有走得如此之近的兩個代號成員,但也不是完全無法理解同為清酒的下屬且幾乎同期獲得代號,上級地位極高且護短,前途和地位都已經有所保障,與此同時,上司的態度寬容明了,隻要不產生什麽利益衝突,團隊內的氛圍自然就會和諧一些。諸星大一邊隨意打量著這間安全屋一邊在心中揣度著,如果那兩個人不是共同達成了什麽協定,那就說明,清酒對待每一個下屬時一定是無限趨近於平等的,這才有概率引導出這樣和諧到難以置信的氛圍。諸星大推著行李箱走進僅剩的空房間,反手關上屋門,警惕地四處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房間裏並沒有什麽竊聽監視設備,才將偽裝成琴包的槍盒放下,在床邊坐下。這是一個風格簡約的房間,不過可以看得出來這棟房子的裝修相當考究,再加上這個地段,清酒給下屬們安排的安全屋的確用心。事實上,他此前並沒有預料到,清酒竟然還會為下屬統一安排安全屋。為了下屬之間能互相監視?還是為了更好地統籌管理?抑或者是二者兼備?但是這個問題目前並不重要,他現在更關注的是一會兒該用怎樣的態度去應對同清酒的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