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朝堂有問題。


    江羿安越聽就越是覺得,今日的朝堂之上,處處都透著詭異。


    朝臣們總是莫名其妙地被什麽東西調動起了情緒,可每當那種時候,正在進言的朝臣說的都是毫無建樹的廢話,他仔細分辨了數次,也沒能發現到底是什麽引起的這種變化。


    而且,今日早朝的廢話含量,也著實太多了些。


    江羿安瞧準百官停歇的間隙,拱手道:“陛下,臣以為……”


    他開口就是洋洋灑灑的數段長篇大論,其中心思想圍繞對朝臣的事必躬親大力推崇,並在結尾處委婉表示——


    今日早朝所用時間也已經夠久了,若是朝臣們再沒有什麽重要的事項,是不是可以之後再以書麵形式呈上諫言,好給陛下留出時間處理更為重要的事項……


    江宴川自是知道群臣的打算,聞言也隻是輕飄飄地在朝堂上掃了一眼:“既是事關國事,就沒有輕重之分,諸卿可還有本要奏?”


    眾臣兩兩對視一眼。


    其實是有的。


    若是他們敞開了說,就是直接說到明日早朝也不成問題,可……


    可此刻,小公主正興致勃勃地看向他們,似是早就已經做好準備,隻待抓住一個冒頭的倒黴蛋,就開始瘋狂扒他的八卦。


    一片難言的寂靜之中,禮部尚書褚嘉許視死如歸地踱步而出:“陛下,臣……”


    【嘿嘿嘿——】小家夥狡黠的笑聲幾乎和此話同時響起。


    饒是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褚嘉許也仍是心底一顫,而後堅強開口:“臣有本奏!”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赧顏避趨之!


    拚了!!


    【統哥統哥,來活兒了!!】


    ……


    對朝臣和江羿安而言都很是難熬的早朝一直持續到了晌午。


    江羿安剛暗自鬆了一口氣,就聽江宴川以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態,慢悠悠道:“諸卿今日受累了,孤已吩咐備下了膳食,現邀諸卿共進午宴。”


    說是邀請,在場眾人又哪敢拒絕。


    江羿安咬緊了牙關,低頭拱手,和群臣一起拜謝君恩:“謝陛下!”


    午宴設在了雲溪殿裏。


    元日將近,這裏已被禮部裝點得很是富麗喜慶,江宴川攜百官步入殿中時,皇後闞念真已然引領眾妃嬪做好了接駕的準備。


    江宴川手裏牽著笑得美滋滋的小團子,麵上帶笑地吩咐眾人落了座。


    江映澄自然是被直接牽著坐到了最上位的桌邊,緊緊挨著她的美人父皇。


    宴上備了歌舞,十數個節目過後,餐食才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


    群臣掩麵遮笑。


    感情明澤帝所說的備好了午宴,指的是備好了午宴的場所。


    餐食上還冒著蒸騰的熱氣,明顯是才出鍋不久就被端了過來!


    他們那麽多朝臣絞盡腦汁地才拖延了那麽一會兒時間,明澤帝一出手,就已經占據了那麽久。


    此時江羿安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隻得在大殿內巡視一圈,目光在瞄到某個身影後,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而後又若無其事地轉回了頭。


    宴會過半,江羿安以“人有三急”為由,從雲溪殿裏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


    一道身影自以為隱蔽地偷偷綴了上去。


    再其後,了塵四人在江宴川的示意下也跟了上去。


    幾個大臣見狀對視一眼,眼底的笑意都真摯了許多。


    出去的六人裏麵,隻有江羿安一人走了回來。


    剛一進殿,就迎麵撞上了幾個攔路的小路霸。


    江映澄扯著幾個兄長,還牽著林錦書站在門口,江羿安剛一露頭,她就一股腦撲了上去。


    “打、打劫!”小家夥的聲音脆生生的,很是理直氣壯,“交出見麵禮!”


    沒料到今日會有如此奇遇的江羿安沉默了半晌,認命地解下腰間的荷包:“今日王叔沒有準備,就給你們幾個發些銀兩,喜歡什麽自己去買可好?”


    “咦……”江映澄滿臉嫌棄,“王叔要金豆子嗎,澄澄平日裏都當彈珠玩的,王叔要是喜歡的話,澄澄也可以給王叔分點的。”


    說罷,她提起自己腰間的荷包輕輕晃動了兩下,“嘩啦啦”的聲響清脆悅耳,聽著便是在裏麵裝了不少金豆子。


    被這波炫富秀了一臉的江羿安再次沉默了半晌,歎口氣道:“好吧。”


    “但王叔今日確實沒有準備,不如等王叔回去之後,精心準備好了再給你們送進宮來?”


    其實他袖口的暗袋中確實有備下給江映澄準備好的禮物,但萬沒料到江宴川來了這樣一手。


    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日這個禮物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送出了。


    江映澄老成地搖了搖頭:“王叔明知今日會見到澄澄,卻沒有提前準備好禮物,單憑此事,澄澄又要如何相信王叔的誠意呢?”


    江羿安:“……”


    “是王叔考慮不周了,”江羿安試探道,“不知我們尊貴的澄澄公主,可給王叔一個改過的機會?”


    “澄澄公主想要什麽?”他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王叔定然會幫我們的澄澄公主實現的。”


    幾乎就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江映澄就立馬換上了一副笑臉,喜滋滋地從她七哥手裏接過了一個小小的包袱,滿眼期待地看向了江羿安:“神、什麽都可以嗎?”


    “……”


    江羿安猛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比如?”


    江映澄將那個小包袱放到地上,小心展開,露出裏麵幾塊奇形怪狀的木頭:“之前柔貴妃姨姨做的巫蠱娃娃,澄澄可喜歡啦!王叔再給我們雕一個唄?”


    “雕一個給澄澄唄?”


    江羿安:“???”


    最終江羿安還是沒能抗住江映澄的軟磨硬泡,答應給他們分別雕上一個可愛的動物代替巫蠱娃娃。


    江映澄撅了撅嘴,勉強同意了。


    江羿安遂帶著一長串小尾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長順公公也適時地送上了刻刀。


    接過刻刀的瞬間,江羿安平靜的臉上像是裂了一道口子。


    木料和刻刀一起備好,很難不讓他懷疑,小家夥究竟將此事惦記了多久。


    江羿安提刀準備雕刻,江映澄卻於此時“蹬蹬蹬”地跑開了。


    沒過多久,又“蹬蹬蹬”地跑了回來——


    身後還跟著一長串小豆包,一眼望不到邊。


    “澄、澄澄想過了,有好東西不能自己偷偷摸摸地藏起來,要和兄弟姐妹們一同分享!”


    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江羿安握刀的手在空中停頓半晌,腦袋像生了鏽的機件,緩慢而滯澀地轉過頭看向這個上房揭瓦的小團子,目光如一潭死水。


    江映澄梗著脖子,毫不心虛地迎上江羿安的目光。


    【怎樣,打死我?】


    江星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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