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確定小家夥已經陷入沉睡之後,江宴川這才緩緩走到門邊,動作輕柔地推門而出。


    門外的一眾清流站在長廊上的陰影之中,一動不動的,乍一瞧去,他們就像是已經完美融入了黑暗,正伺機給後來者一點小小的震撼。


    僵滯的動作也讓人一看便知,他們已經在此處等了許久。


    見江宴川從門內走出,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幾分欲言又止。


    江宴川抬起手,指了指對麵角落裏的空廂,眼神示意他們去那裏麵商討。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又輕手利腳地跟在明澤帝的身後,有序地走了過去。


    及至所有人都擠進這間包廂,才有大臣遲疑開口:“陛下——”


    “汪國公一事……”


    雖然他們表麵對汪國公百般嫌棄,卻也都不願見他因此獲罪。


    汪國公確是與昔日的顧相顧瑞舟聯合起來,做出了這一場大戲,但究其本質,這兩個人也不過是為了讓顧瑞舟脫離景王的掣肘,好讓顧瑞舟能全心全意地為明澤帝辦事。


    明澤帝在治理國家一事上,向來有一套自己的準則。


    他連年四處征戰,自是對“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一說法,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


    是以,隻要他能判定汪國公所做之事是為國為民,那汪國公大概率也不會因此獲罪。


    隻是此事一日未能塵埃落定,他們便一日不得安心。


    江宴川一眼便看穿了眾人的心思,忽而輕笑一聲,道:“諸卿緣何覺得,孤也對此事一無所知?”


    在場眾人的表情愣怔一瞬:“???”


    好像,是沒人曾提過這個問題?


    反應過來以後,一股火氣猛地直衝頭頂!


    所以,他們這一下午的擔驚受怕、謹小慎微,汪國公明明全都看在了眼裏,卻壞心眼地一直不說?!


    多損呐!!


    磨牙的聲音接連響起,在這靜謐的環境之中分外清晰。


    情緒達到最高點之前,門外響起輕巧的叩門聲。


    “叩、叩、叩——”


    輕淺而有規律的三道叩門聲成功將屋內的大臣嚇了一跳。


    江宴川及時開口:“進。”


    門未上鎖,守在兩邊的護衛將門推開,露出門外表情都很是凝重的兩道身影。


    顧瑞舟跟在汪國公身後緩緩走入,表情呆愣,整個人都有些雲裏霧裏。


    半炷香的時間以前,他在大堂一側的耳房之中,正閉眼準備入睡,就聽有急促的叩門聲突兀響起,他當時便無端升起了一陣心慌之感。


    開門後,汪國公一臉嚴肅地盯著他看了半晌,而後伸手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兩下:“陛下傳召,跟我走吧。”


    “???”


    他的人生就要走到盡頭了嗎?!


    旅館已被明澤帝的人包圍了起來,汪國公沒有多做解釋,顧瑞舟便也沒有給對方徒增負擔。


    直至滿臉顧瑞舟站到明澤帝的麵前,他才猶猶豫豫地問出了口:“……客官這是?”


    話一出口,屋內的氛圍便又沉默了些許,就連空氣漂浮的細弱灰塵,都像停滯在了原地。


    迎著昔日同僚望過來的一言難盡的眼神,顧瑞舟迷茫了。


    忽的——


    “顧瑞舟。”


    明澤帝沉穩篤定的聲音,瞬間就讓顧瑞舟整個人都極其明顯地抽動了一下。


    抽動過後,顧瑞舟猛然抬頭,滿目震驚地看向站在他身前的汪國公。


    用力之下,脖頸處都發出了“哢嘣哢嘣”的骨骼錯位聲。


    才剛剛打了一個照麵,就將他的身份說出去了?!!


    汪國公:“……”


    心裏苦,但沒處說。


    畢竟,又有誰會相信,這滿屋子的人都能聽到小家夥心聲……這樣玄之又玄的事呢?!


    汪國公很快又平靜下來。


    好在,他很快就可以洗脫冤屈了!


    顧瑞舟“嘭”的一聲,跪到了地上:“罪臣顧瑞舟,參見陛下——”


    顫抖的語氣將他的尾音拉得老長,江宴川沉默片刻,沉沉歎了口氣。


    他將人從地上喚起,並讓長順公公給顧瑞舟看了座。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他才終於沉聲開口。


    第一句話,就先給了對方一劑定心丸:“你與汪國公這些年來所做之事,孤一直都心知肚明。”


    說心知肚明也許不太準確,這麽多年來,顧瑞舟與汪國公的種種行動,他一直都有參與其中。


    甚至就連當年的那場大火,也是他派人尋來的焦身。


    再往前推……


    ——顧瑞舟能發現信王的詭計,也都是因他在暗中所做的一連串安排。


    朝堂需要顧瑞舟這樣的能臣。


    但若是讓顧瑞舟中途轉變陣營,瞞不過景王不說,還會使對方心生防備。


    倒不如讓他就直接轉入暗處,再借由汪國公的手,提出一個個利國利民的政見。


    電光石火之間,顧瑞舟僅僅憑借明澤帝的這一句話,就已將這其中的全部關竅想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心下激蕩不已,眼眶之中也泛起陣陣濕意。


    他以為的黑暗之中的踽踽獨行,以為的逆境之中的臥薪嚐膽,背後竟一直有他愛得深沉的這個國家!


    顧瑞舟難掩喉嚨間的哽意:“臣、臣之前迫不得已,一把火燒毀了當年的相府,此、此事所造成的損失——”


    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大瑞雖富庶,朝中官員的俸祿也還算高,但明澤帝這些年從不鋪張浪費,一應所需全部從儉,就為了能多補貼些軍需。


    而他放下的那一場大火,幾乎就燒毀了整座相府!


    後悔,自責,愧——


    “啊。”


    明澤帝忽而低聲開口:“燒毀相府造成的損失,就由這間客棧抵了吧。”


    相對的,他也會再給顧瑞舟追加些旁的賞賜。


    小家夥已經將此事惦記了一整個下午,甚至還列出了數則規劃,就是為了能將這裏當作是送給他的金山一角……


    顧瑞舟:“……”


    顧瑞舟:“???”


    滿腔的愧疚倏而止住,顧瑞舟手指抽搐了一下,卻還是木著一張臉道:“……是。”


    江宴川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接著道:“一晃數年,如今也是時候回歸朝堂,今封你為曲春知縣,與我們一道——”


    顧瑞舟忙道:“陛下,臣在此處還有要事需要處理,暫時還無法離……”


    顧瑞舟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完全消聲,也沒能將話講完。


    周圍的官員神色不一,但看向他的眼神都格外的意味深長。


    顧瑞舟滿眼疑惑,剛欲開口,就聽門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稚嫩童聲。


    【啊!澄澄找到啦!!】


    【父皇一定是偷偷藏在這間包廂裏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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