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海麵上空無一人,隻有海潮聲撲麵而來,兜頭將他湮沒。沒有絲毫跡象了……那麽多人,居然一去不回,屍骨無存?!他喊著同伴們的名字,跪倒在大海裏,將頭埋入水中。淚水混合在海水裏,冷而鹹。米迦勒呢?神父呢?那些社團裏的兄弟們昵?他們的血是否溶在了這浩瀚的藍色裏?他們的軀體是否已經化為齏粉?少年埋首在海水裏,放聲大哭。水下的世界是如此寂靜而冰冷,有一隻銀色的指環隨著淡淡的海沙被卷了上來,落在了他的掌心裏——那是一枚素麵的白金婚戒,已經被某種可怖的力量扭得變了形,一側有微微熔化的跡象。然而,戒指的主人,卻已經消失在海裏,再也不見。那一場海嘯過後,洪都拉斯伯利茲城附近的海域,位於燈塔西北方300米處的海底出現了巨大的坑洞,深達數千米,呈現出詭異的藍黑色,被稱為“藍洞”,令各方的地質學家和探險者接踵而至。這個洞是如此深,甚至連專業測量的深海機器人都無法探到底部。海水被不停地吸入,在入口處形成了巨大的漩渦,卻從未被吐出過。


    有地質學家在藍洞裏注入了上百噸的染色海水,想知道流入的海水從何處流出。然而那些紅色的海水被吸入後再也沒有出現,一去不回。科學家們懷疑是大海稀釋了染料,導致無法觀測到洋流從何處流出,他們又將一種密度和海水相當的細小顆粒倒入藍洞入口——多達三億顆的黃色小顆粒被急速卷入,形成了一股急流。然而,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嚴密監控,那些小顆粒卻再也沒有在海麵上出現過,就如憑空蒸發了一般。


    那是一個能吸入一切的漩渦,就如黑洞一般可怖。


    “那是大海之眼,令人類無法看穿,”著名的探險家d.j.howard爵士在第三次探底失敗後曾經這麽說,“連光都無法照射到那麽深的地方。”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某一個夜裏,曾經有一群人抵達過藍洞的盡頭。


    ——隻是那些人已經化成了虛無,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在地球的另一端,遙遠的中國,南方一個普通的二級城市b城。初冬的日光明麗,垂落的白紗簾子在打開的落地窗後輕輕拂動。


    在琴鍵上跳躍的手指忽然停頓了下來,美麗的鋼琴女教師低頭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臉色瞬間蒼白——有一種奇特的灼熱從手指上蔓延開來,隻聽“啪”的一聲輕響,那枚素麵白金指環忽然無端端地居中斷裂,毫無預兆地掉落在了琴鍵上。


    “啊?!”鋼琴邊坐著的女子猛然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那裏隻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戒痕。


    “青,等著我,這次回來之後,我就會永遠留在你和微藍身邊,再也不離開。”那個人離開時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有著無限的留戀,卻也含著無限的決絕,“但,如果三個月後沒有任何消息,那麽,我可能永不回來了。”


    如今,已經三個月了。


    鋼琴女教師撲倒在鋼琴上哭泣,被壓的琴鍵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共鳴。


    “媽媽?”另一個房間裏玩著布娃娃的小女孩聽到了這邊的聲音,忍不住跑了過來——她隻有五六歲,美麗的臉龐純潔無邪。她跑過來拉住母親的衣袖,關切地問:“媽媽,你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鋼琴女教師哭得全身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媽媽,別哭啦,爸爸剛才回來了呢!”小女孩有些無奈地撇嘴,“爸爸如果看到你哭,會很心疼的!”


    什麽?鋼琴女教師忽然一震,抬起了滿是淚痕的臉看著女兒,失聲道:“微藍,你……你說什麽?他回來了?在哪裏?”


    “是啊,你沒看到麽?”小女孩輕快地跑到了樓梯口,探頭往門外看了一下,又滿臉困惑地回頭,“咦,好奇怪……剛才爸爸明明回來了,還送了我一個禮物,難道又走了麽?”


    “之軒?”鋼琴女教師不顧一切地衝到了窗口,撥開了簾子看下去——花園門外空空蕩蕩。夏季已經過去,欄杆上的薔薇開始凋謝,隻留下枯萎的花瓣還懸掛在枝頭上,宛如死去的屍骸。枯萎的花之牆後,卻再也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了。


    “他……他對你說了什麽?”鋼琴女教師失神地問,“送了你什麽禮物?”


    “喏,這個!好看吧?”小女孩歪著頭,將脖子上的一個東西提了起來,天真地問,“爸爸說他這次又要出遠門了,會去很久……他讓我乖乖地聽你的話,好好念書,將來去s城念最好的大學——”


    掛在她脖子上的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玉墜,並不是這個家裏本來就有的東西。鋼琴女教師定定地看了片刻,全身猛烈地一震,忽然間再也無法控製地失聲痛哭起來。小女孩被嚇到了,下麵半句話也忘記說了,怔怔地看著母親。


    “媽媽,媽媽,別哭了!微藍害怕……微藍好害怕!”她撲上來,帶著哭腔大喊,用力去扯母親的衣袖,“爸爸,爸爸怎麽了?我剛剛找遍了整個房子,他都不在……他去哪裏了?”


    “微藍,他不會回來了。”鋼琴女教師緊緊地抱住了女兒,失聲啜泣,“他……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這一對孤獨的母女的哭聲在初秋的風裏回蕩。那一枚斷裂成兩半的素麵白金婚戒落在琴鍵上,發出微微的光芒,宛如兩道淚痕。


    那一年,夏微藍5歲,離2012年12月21日還有13年。


    chapter 1 夜歸


    光陰似箭,時鍾指向了2009年11月13日,夜,23點43分。


    一輛嶄新的瑪莎拉蒂如一陣風一樣劃過,敞篷車裏的音響開得震天響,引得行人紛紛矚目。車裏麵坐著四個女孩,都隻有十七八歲,容貌靚麗,衣衫入時,前排略微年長的女孩專注地開著車,副座上的女孩在看著夜色發呆,隻有後排兩個女孩在自顧自地嘻嘻哈哈笑鬧著,討論著剛才看完的電影。


    今晚是《2012》在s城的首映,場場爆滿,一票難求。


    “你說,如果2012真的來了,你準備幹嗎去?”其中一個問——那是一對孿生姊妹,姓李,一個叫若即,一個叫若離,兩姊妹都是活潑、熱情、坐不住的性格,此刻還沒有把自己從剛才驚心動魄的電影裏拔出來。


    “退學!大學第一個學期的期中考就掛了五門,真暈啊……如果2012真的來了,正好去環遊世界,泡遍帥哥,最後玩到哪兒就死在哪兒!”


    “嗯……最好能泡到像電影裏那個俄羅斯飛行員薩沙一樣的男人,嘿。”


    “花癡,人家不是俄羅斯人,是愛沙尼亞人,叫johann·urb!不過他好像是1977年1月生的哦,太老了一點吧?”


    “咦,你怎麽知道的?”


    “剛上網查的唄!”若離揮舞著手裏嶄新的手機,炫耀。


    “哇,啥時候換了手機啊你?誰送的?”若即驚歎了一聲,湊過頭去看。兩姊妹嘰嘰喳喳地說著,拿新買的手機拍著大頭照,湊在一起做出了各種鬼臉,車子裏簡直沒片刻的安靜。


    “吱——”飛速行駛的瑪莎拉蒂仿佛碰到了什麽,忽然顛簸了一下,車上的人失聲叫了一聲,手機“啪”地摔到了座位上——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吸力傳來,將整個車身定住了。飛馳的瑪莎拉蒂停止了前進,車身呈現略微的傾斜,仿佛在緩緩溜下一個斜坡,引擎空轉著,發出奇怪的聲音。


    車上一片驚呼,連前排副駕駛座上那個一路出神的女孩也失聲叫了起來。


    “怎麽了?!”若即、若離兩姊妹緊抓車門把手,異口同聲地問,“爆胎了麽?”


    “不是。”開車的女孩叫千惠,是中日混血兒,比她們大上一歲,做事卻沉穩老練,此刻她臉色發白地看著後視鏡,“別開門!都先別動!我數到10之前,一動也不要動!抓緊把手,用腳抵住前排靠背!”


    “啊?”車上的人還沒有明白過來,千惠已經將車子切換到了手動模式,咬著牙,忽然一腳將油門轟然踩到了底。


    “不要亂動!別回頭看!”


    瑪莎拉蒂gtsau是頂級的豪華跑車,配了4.7lv8發動機,從靜止加速到200公裏隻需要短短的3秒鍾。一個猛震,在引擎的轟鳴聲裏,瑪莎拉蒂如同離弦的箭猛然躥出,擺脫了那股奇特的吸力,以兩百碼的速度向前直開,瞬間衝過了一個街區,仿佛炮彈般一頭撞到了隔離墩上。車上的安全氣囊全部彈出。


    巨大的推力驟然襲來,又驟然消失,讓車上所有人一片驚叫。


    “怎麽了?!怎麽了?!”若即、若離抱著氣囊尖叫。在刺耳的刹車聲裏,千惠將車停在路邊,拉下手刹,深深舒了一口氣,這才臉色蒼白地回過頭,聲音有些發抖:“好了,現在可以回頭看看了。”


    車上的女孩們回過頭,再度失聲叫了起來——在她們方才路過的地方,忠孝路和觀星路的交叉口,地麵赫然已經塌陷,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圓形坑洞!如果不是千惠方才沉著加速,迅速駕車離開危險區,她們恐怕已經連人帶車墜入其中了。“這……這是怎麽回事?”若離顫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2012……2012真的要來了麽?”若即瞬間回憶起了方才電影裏的場景,語氣又是恐懼又是激動,捧住臉尖叫。“天啊!地球要裂開了!地球真的在裂開!”


    “別胡說!”千惠皺眉,下車看了那個天坑一眼,“這裏到處都在挖地施工,應該是地下水土流失形成的塌陷。幸虧發生在深夜,沒有造成傷亡,得趕快找人來修補路麵,否則後麵的車掉進去就不得了了。”她拿出手機,走到一邊開始撥打報警電話,同時提醒前排副座上的女孩:“美瞳,你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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