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誰說話麽?”看到涯的表情變化,幽顏的語氣嚴厲起來,打斷了電話那頭虛無的訴說,“即便是你父親,也從來不敢用這種口氣對我們說話!”“我不是我父親,”那個人卻毫無膽怯,“我不受你們這些使徒的操控。”


    使徒?他居然就這樣開口,直接稱呼他們!幽顏眼神一凝,再度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這樣的公然挑釁和反抗,他還是第一次從人類嘴裏聽到。然而涯隻是在月下微閉著眼睛,手指搭在她的腕脈上,還是沒有作出任何表示,他到底想做什麽?


    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與對方交談下去:“你竟然敢這樣和我說話?”


    “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會怕什麽呢?我……”手機那邊的人頓了一頓,伴隨著深深的吸氣聲,一字一句地道,“我隻想見到你,回到那個地方。”


    回到那個地方?她愣了一下,剛要回答,站在一邊的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霍地睜開眼睛,眼神裏透著雪亮的光芒。她聽到他在心底用密語說道:“交給我。”


    她愕然地看著他。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把控製權交給我,你不要再開口。”


    她遲疑了一下,沒有放開手裏的手機,卻停止了自己的言談——就如線路的隨意切換,涯的手指隻是輕輕搭在她的腕脈上,他們的精神力量便已經融合為了一體。他想要說的話瞬間通過她的腦海,直接從她的嘴裏吐了出來。


    “我是誰?”她的聲音低沉,問那邊的人,“你,在哪裏見過我麽?”


    “應該是。”那個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思緒開始有了某種紊亂,喃喃著,“在那個地方,我見過你。”


    “那個地方?”


    “那個我和母親失散的地方!我……我不知道。我遺忘了很多記憶……我去過另一個世界。卻找不到回到那裏的路。”霍銘洋喃喃,“我想見到你——我知道就是你。”“既然你知道是我,為何不聽我的話呢?”她捏著手機,語氣靜謐而溫柔,一字一句似乎都帶著回音,透過無形的電波傳達給彼端的人,“讓夏微藍回來,立刻。”“不!”他在那頭激烈地反駁。


    “不可以對我說‘不’,”涯微微閉著眼睛,將話語通過她的聲音傳達出來,有一種奇特的操控人的力量,“你想令我不高興麽?你應該知道,你無權令我不高興,因為,你如今的一切都出自於我。你是我血中的血,骨中的骨,是我在凡世的投影。”


    手機彼端的那個聲音有一種奇特的魔力,穿透了空間傳達到耳畔,一字字地傳入他的顱腦,仿佛同頻率的共振,在無形中居然操控了對方的情緒。


    “不……”電話那頭的聲音不知不覺地低了下去,“我不想令你不高興。”


    “那麽,就讓夏微藍回來!”她輕聲說,語音柔和如水,有一種強烈的說服力量,幾乎可以催眠人的意誌,“現在就去打開門,叫司機進來——你知道要送她回到哪裏,是吧?”


    “嗯,”他怔怔地回答,似乎在這樣的聲音裏迷失了,“是輪回巷。”


    “對,真是個乖孩子。”她輕聲低語,“快去吧……”“快去吧,快去吧……”那樣熟悉而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在遙遠的彼端,霍銘洋仿佛被催眠了一樣,站起了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口,按下了按鈴——鈴聲通向門房,那裏有仆人和司機24小時待命。“接下來怎麽辦?”她握著手機,看了一眼涯,在心底發問——在n0.365回歸之後,涯要怎樣處理這件事?以他的性格,容得下這樣公然的挑釁和反抗麽?一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就湧起了強烈的不安。


    涯沒有看她,無聲地回答,臉色冷漠:“我們和霍氏有契約,不能殺他。”她微微鬆了一口氣,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電波上。


    在鈴響,等待仆人到來的時候,霍銘洋就這樣站在房子中間,保持握著手機傾聽的姿態——彼端沒有任何聲音,連呼吸聲幾乎都沒有。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一種混沌的不安攫取了他的心,然而,他的身體卻無法移動。


    忽然間,在極其輕微的電波“嗞嗞”聲裏,他仿佛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陡然冒了出來。“快逃!”那個聲音急切而慌亂,“別聽他們的,逃……逃啊!”


    誰?誰在對他說話,聲音如此的熟悉而微弱。是母親?那個聲音,在短短一瞬間覆蓋過了耳邊的低語,熟悉而遙遠。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猛力一推,霍銘洋驀地一震,從暫時的催眠中驚醒過來,眼神從虛無溫順重新變得淩厲——


    “休想!”他掙脫了控製,一把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我不會送她回去!”


    那一瞬,彼端連線的人雙雙一震,他掙脫了?這個被催眠的獵物,居然在最後關頭猛地掙脫了!


    “如果要見到夏微藍,就在天亮之前到檀宮來!記住,一個人來,不許驚動我父親,否則,你將永遠見不到她了!永遠!”他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惡狠狠地喊出了這句話,然後把手機“啪”的一聲合上了。


    冷月下,幽顏拿著手機,聽到裏麵傳來的斷線忙音,轉頭看了一眼涯。他的眼睛還是微策閉著,然而唇中卻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失敗了麽?方才,涯通過虛擬的音波侵入對方的大腦,試圖操控局麵,可是到最後的一刻居然失敗了。那個陌生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從一開始的勝券在握到後來的動搖、迷惘、服從,以及最後一刻的憤怒和反抗……曆曆如在。


    她眼裏出現了一瞬間的吃驚。


    “最後那個聲音是誰?”她低聲道,有些不安,“我在回路裏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正是她解除了霍銘洋的精神壓製。是n0.365麽?”


    “你錯了,那隻是他內心的另一個聲音。”涯淡淡地道。幽顏吃驚:“另一個聲音?”


    “是的。來自於那一部分被封印的記憶,應該是他母親的聲音吧。”涯低聲道,卻投有繼續說下去,搖了搖頭,“看來,今晚這件事有些棘手,我不得不親自去一趟,把no.365帶回來。”


    “來得及麽?”她有些擔心地抬頭看了一眼月亮。海上月光正好,銀白如鉤,灑落在涯的扁膀上,仿佛夢幻一般遙不可及。


    “如今是淩晨12點,離天亮還有5個小時,來得及。”他輕聲低語,雙手合起,在胸口結印。那一瞬間,他額環上的那顆珠子發出了耀眼的光華,刹那間將他們兩個人籠罩,光芒裏,有巨大的陰影翩然而落。


    “顏,一起去吧!”


    當霍銘洋大聲對著手機吼出最後一句話時,在s城的另一個角落,有一個人同時摘下了耳部的竊聽器,臉色肅然地站起,眼神在黑暗裏閃耀如刀。


    那是霍氏的專屬醫生,dr.範特西。


    方才竊聽到的對話還在耳邊回蕩,仿佛是雷鳴一般,令他全身的血液開始漸漸加速奔流。範特西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才勉強抑製住了身體裏的那種衝動和戰栗。他在秘密的儀器室裏開啟了通信設備,切換入一個回路,呼喚著一個名字:“雷切爾?”“怎麽了,拉斐爾?”遙遠的回路對麵傳來一個聲音,也是一個男子,帶著濃重的德國口音,“我剛才一接到格裏高利發出的通知,便立刻從成田機場趕了過來——我的直升機離s城還有1720公裏,預計三個小時後降落。”


    “來不及了,”醫生看了一眼原子鍾,在黑暗裏搖了搖頭——在日本神岡的雷切爾,是社團裏除了莉莉絲之外最靠近他所在位置的一個人,既然如今連他都還在千裏之外,那真的是已經等不及其他人手到齊了。


    “莉莉絲呢?”雷切爾問,“她離你最近,沒有趕來麽?”“沒有。”


    “這就奇怪了,”雷切爾喃咕,“她不會已經暴露了吧?”


    “應該不會,莉莉絲雖然年輕,做事卻很謹慎。”範特西搖了搖頭,“何況今晚我還見過霍氏的人,沒有聽到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那就好,”雷切爾鬆了口氣。“抱歉,我不能等你了,你盡快趕來吧。飛機降落後不要來我診所,直接到檀宮去找人。”醫生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你如果趕得及,就來幫我助戰,如果趕不及的話,就來替我收屍!”回路那一端的人吃驚道:“那麽急?”“過了13年,使徒終於再次現形了,你說急不急?”醫生在黑暗裏輕聲道,眼睛在鏡片後閃爍著銳利的光,“就在今晚,霍銘洋終於找到了‘那些人’!不,確切地說,是那些人找上了霍銘洋——他們為了一個標本,將在檀宮會麵。”“標本?”


    “不清楚,好像是一個叫做‘夏微藍’的女孩。她是使徒追尋的目標之一,猶如兩年前的麥美瞳一樣,但重要程度似乎更高。”


    “時間都快要到了,使徒的‘采集’還沒有結束麽?”雷切爾喃喃,“他們為什麽要追尋那個女孩?她有什麽特殊?”


    “不知道,”範特西長話短說,“反正,這一次我不能再錯過了!”


    “等一等!”仿佛知道他即將結束對話,回路那端的人急道,“我知道你急著為米迦勒報仇,可是此刻加百列和烏利爾都還在聖殿,社團其他人也沒有一個趕到s城,你一個人出擊太危險了!”


    “涯和顏,使徒裏兩大最高階的精神領袖,今夜居然都來了——如果現在不能抓住他們,還要等什麽時候?”範特西一邊對著耳麥說者,一邊彎腰從醫療器械儲藏櫃的底部拖出了一個沉重的銀白色的箱子,“難道真的要等到2012年12月21日那一天麽?!”


    “啪”的一聲,箱子打開了。


    五尺長、兩尺寬的箱子裏麵,平放著一把歐式重劍,古雅而華美,劍柄上鑲有紅藍兩色的寶石,刃口掠過一線寒冷的波光。吞口和劍鞘之間封著一道朱砂印記,紅得就像是從劍裏沁出的血。拿慣了手術刀的手伸進去,拿起了那把重達37磅的長劍——“達摩克利斯之劍,”範特西喃喃,“13年了,終於到了用你的時候!”


    chapter 10 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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