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藍卻哭得更厲害了,拚命地搖頭。


    “那你想讓我怎樣呢?”霍銘洋將手機收入兜裏,忽然也煩躁起來,“不要哭了!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別找麻煩好不好?”


    “我……想要怎樣?”夏微藍怔怔地看著他,臉色漸漸蒼白。然而說到一半,霍銘洋忽然抬頭看了一眼,臉色驀然大變。頭頂那群鴿子驚慌地四散,仿佛躲避著高空裏的什麽凶狠猛禽。他抬頭看去,天幕裏忽然掠過了一道雪亮的閃電!暴雨在瞬間傾瀉而下,卻在庭院的上空遇到了無形的罩子,沒有一滴落下來。鴿子在閃電下驚飛,明滅的刺眼光芒中,他忽然發現夜幕裏有一群巨大的黑影遊弋而過,盤旋著,不時地發出尖厲的呼嘯。仔細看去,所有的電光其實都是從它們身上射出的,並傾瀉向s城的每一個角落。那是……暗之軍團?它們傾盡全力,想要找出他們的所在!


    “小心!”夏微藍仿佛看到了什麽,忽然失聲驚呼,把他推到了一邊。就在這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哢嚓”一聲,眼前一片雪亮!


    “怎麽了?怎麽了?剛才是不是餘震?哎呀!”三樓的錢從皋聽到了下麵的驚呼,連忙探出頭來,俯視著中庭裏的兩個年輕人,失聲驚呼,連忙衝了下來,“太糟糕了!怎麽弄成這樣了?被雷劈了麽?你怎麽那麽倒黴啊!”


    “夏微藍?”霍銘洋爬起來,看著身邊的女孩。


    他們方才坐過的地方麵目全非。背後那一棵樹被居中劈開,已經化為焦炭!夏微藍在閃電從天而落的最後一瞬如有神助似的及時推開了他,自己卻沒有來得及避開,整個身體蜷曲起來,躺在那棵樹下,似乎已經死去,一動不動。


    “天啊……”錢從皋被嚇到了,“她、她死了麽?”


    “不……她不會死的,她怎麽會死呢?”霍銘洋喃喃著,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她垂落的長發,語氣變得非常奇怪,“她不過是再次睡著了而已……當她醒來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將毀滅了吧?”


    “讓我們一起陪著她到末日吧!”


    烏雲從海上而來,籠罩在這座沿海最繁華的城市的上空,天氣變得陰鬱,零星地落下了小雨,仿佛上天也在為這場詭異的浩劫落淚。


    “霍先生,無法繼續搜索那個天坑了。”林管家走入書房,對獨坐的老人低聲道,“現場已經被封鎖了,在專家排除附近還存在地質危害以前,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天坑。今天下午我們的人和設備就被迫撤出了。”


    “市裏有我們的人,怎麽這點事情還做不到?”短短數天,霍天麟已經明顯憔悴了許多,脾氣也躁動不安,“我們必須搶在他們之前搜索天坑!”


    林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據說組成了專家團,封鎖了這一區域,不許別的組織進入。”


    “專家團?”霍天麟忽然警惕起來,“哪些專家?”


    林管家遲疑了下才道,“隻聽說這次的專家是坐包機從以色列趕來的,首領是個希臘人,叫烏利爾——大概也隻是一個假名吧。”


    “烏利爾?”霍天麟喃喃著,忽地失聲,“神之焰!”


    “神之焰?”林管家愕然。


    “烏利爾是上帝座下四大天使長之一的名字。”霍天麟凝望著窗外的夜色。


    四大天使長的第一位,大地之天使米迦勒,也稱為不眠天使,是領導天使軍團的戰鬥天使;第二位,太陽之天使拉斐爾,代表著“治愈”,守護著耶路撒冷聖殿;第三位,生命之天使加百列,代表著“夢”,是四天使長中唯一的一位女性;而第四位,就是火焰之天使,烏利爾,懲戒天使。每次他出動,必然是為了維護上帝的意誌和子民的安全,所到之處必有鮮血。


    這次他們居然派出了烏利爾,甚至不再掩飾身份了麽?霍天麟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長長歎了口氣。窗外的風起了一絲變化,隱約帶著不祥的氣味。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用力握著輪椅的扶手,忽然對林管家道:“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當整個二層樓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輪椅上的老人眼神漸漸淩厲——他的手猛然握緊,又張開,一團明亮到妖異的藍色火焰從中升騰而起,照亮了他的眼眸。後頸有一個紋章緩緩浮凸,一種力量從這具衰朽的身體裏慢慢展開,令他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


    他在喚醒身體裏那個“白之月”的烙印的力量。身體變得虛無,感官卻變得非常靈敏,他甚至可以聽到風在空中轉折交錯的聲音,以及大地深處泥土一點點塌陷的聲音。此刻在他看來,那沉甸甸壓在s城上空的並不是什麽烏雲,而是無數翻飛的黑影,仿佛一群夜遊的蝙蝠,時而聚攏,時而散開,發出了隻有同類才能聽到的詭異低語。


    “看……就是這裏了!多麽宏大的景象啊!”


    “哦,我看到了!這個天坑就是‘門’開啟的痕跡麽?太壯觀了,簡直像末日提前來臨了!”


    “閉嘴吧!現在離那一刻還有四個月呢,還有很多棘手的事需要處理。不好好地幹,到時候祭司大人還是會讓你一起灰飛煙滅的!”


    “果然是他們!”霍天膀喃喃著,居然從輪椅上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一刻,這個殘疾多年的老人竟不需要任何扶持,健步如飛地走向了敞開的窗口,凝望著夜空。他將手按在後頸上,“哧啦”一聲,居然硬生生地從烙印的地方將皮膚撕裂開了!刹那間,仿佛一層外殼被脫下,黑色的骨翅從他的肋下伸出,猙獰可怖。隻聽倏然一聲響,一道黑色的影子穿過窗戶,飛向了夜空——輪椅空空如也。


    夜幕裏悄無聲息地劃過一道影子,迅速地飛向了沉沉壓著天際的烏雲,並入了漫天的暗影裏。當那道影子到來時,漫天的風仿佛微微停滯了一下,烏雲瞬間圍合。


    “哦,是你呀?”那些黑影在半空聚集,圍繞著他,發出了雜亂的嬉笑,“霍,好久不見了……你是來歡迎我們的麽?”


    “告訴我,你們為何來這裏?”霍天麟的眼眸裏射出了雪亮的光,厲聲道,“否則,我就以擅自闖入我領地的名義,和你們全麵開戰!”所有烏雲裏的邪靈一起發出了嘶喊,如被觸怒的蛇群,齊齊地盯著他。


    “算了,告訴他吧!”一個類似首領的人物開口,調解道,“既然祭司大人沒有褫奪他的資格,那麽迄今霍先生還是我們的同伴——放心,我們尋找的不是你兒子,而是一個18歲的女孩子。”


    “18歲的女孩子?”


    夜空裏忽然短暫地浮現出了一個少女的臉,影像稍縱即逝,宛如夢幻。首領的聲音響起來:“夏微藍,1994年4月23日出生,今年18歲,剛從b城來到這裏。她曾經在你屬下經營的金圖門燒烤店短暫打工,和你兒子在同一天晚上出現在同一地點,然後同時失蹤。”那個黑影笑了起來,帶著一絲諷刺:“祭司大人說過,必須在三個月內找到她並將她帶到‘白之月’。誰找到了她,誰就可以對未來新的世界提出一個要求。”


    “任何?”霍天麟喃喃著。


    “對,任何,哪怕是你要君臨天下!”尖厲的笑聲響起,夜空裏的人影忽然四分五裂,化作了無數黑色的影子,撲簌簌地飛向了城市的各處。對地球而言,2012年8月初的盛夏是躁動不安的:世界各地屢發動物大批無故死亡的現象,日本東京灣大地震,中國南方s城出現史無前例的地陷……各種消息在報紙、電視、互聯網上傳得沸沸揚揚,惶惶中有無數宗教團體跳出來趁機蠱惑人心。然而在這個遠離s城一千多公裏的地方,一切喧囂都被過濾了,這裏還是一片小城市的安寧和慢悠悠,仿佛與世隔絕,不知風暴將至。一輛凱迪拉克珍珠白房車無聲地駛過b城的街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怎麽還沒找到?都快天黑了!”車上載了六個人,每個人都靜默不語,隻有一個女人焦躁不安的聲音響起,“甘比,你到底會不會開車?”下午都在這個小地方打圈,幾乎每條路都被你跑了一遍。看在上帝的分上,給我快點!說話的是個美麗的金發女郎,氣勢逼人。司機不敢反駁,隻是低聲道:“我……我是按照gps的路徑開的啊!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找不到那條該死的惠民路,見鬼!”風馳電掣中,一個路牌一掠而過。


    “停!”女子的聲音響起。車子急速地刹車,停住。那個金發女子搖下了車窗:“倒退回去一百米。”


    凱迪拉克緩緩後退,一百米後,一個油漆剝落的路牌出現在視野裏,上麵停著一隻黑色的鳥兒。路牌是墨綠色的,佇立在路邊垂落的楓楊樹的枝條中,並不顯眼,而在剛才如此快的速度裏,那個女人居然一眼就準確地窺到了它。


    那個女子探出頭看了看,她雖然初通中文,卻不大認得上麵用隸書寫的字,轉頭問旁邊一個白胖的中國男子:“南派,上麵寫的是什麽?”


    “惠民路。”那個人探頭看了一眼,用英語回答。


    “哦……果然!”加百列喃喃著,拿著手裏的資料和路牌上的字對比了一下,點了點頭,“你們中國人真奇怪,同樣一個字還要有各種寫法——甘比,拐彎,惠民路12號,翠微小區。”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當車開出去一百米後,樹蔭下一隻黑色的鳥撲簌簌地飛起了,跟著車子離開。那個路牌悄然消失,宛如從不存在。


    “真是奇怪,”甘比再次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那個漸漸遠去的路牌,有些不甘心地喃喃,“剛才也開過這裏,為什麽我就沒看到這個路牌?”


    “你太笨了,沒辦法。”加百列打了他一個爆栗子,嘴裏吐出了一股濃烈的酒氣。


    “天,老大,你又喝酒了?”甘比嚇了一跳。


    “哪有!”加百列嘀咕著剝了一顆巧克力,扔到了嘴裏嚼著,“隻是酒心巧克力,這次是出大任務,我可不想被神父罵。”


    說話之間,車子沿著惠民路往前開了一百多米,果然出現了一片住宅,大都是兩三層的小樓,清水磚,黑色的瓦,是典型的江南水鄉風格。隻是這些小樓年代仿佛有些久了,牆麵斑駁,爬滿了藤蔓,很多窗戶看上去都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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