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要從嶽微微蘇醒說起。


    她睜開眼的瞬間,陌生感襲卷大腦。頭頂排列著整齊的長條木頭,床邊掛著青翠的紗幔,質地輕盈,隱隱約約透出房間的陳設。


    眼前是一副巨大的屏風,水墨渲染出雅致的格調,遠山碧水中隱藏著亭台樓榭,還有好多上等的木質家具非常搶眼。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摔下山的場景,一個激靈坐起來,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還好,命還在!


    嶽微微想起那一陣“咕嚕咕嚕”如車輪滾動的經曆,就全身發顫,頭腳疼痛。


    穩定心神以後,她猶猶豫豫地掀開紗幔,滿臉疑惑地盯著眼前的桌椅、架子、屏風。


    “這是哪呀?從山上摔下來,不該住進醫院嗎?我怎麽住進了家具城?”


    窗外有人在說話,嶽微微尋聲看去,窗戶吸引住了她,她瞬間被點了穴道一般無法動彈。


    那不是玻璃,是紙糊出來的!


    “這裏的古建築真是惟妙惟肖!”震驚片刻以後,她發出大大的讚歎!


    幾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在窗前晃動了幾下,走遠了。她們都端著托盤,托盤上高高低低地放著一些瓶瓶罐罐、碗碗碟碟。


    這些人影的穿著妝造有點特別,就像古時候的人,嶽微微愈加疑惑起來,她輕聲呼喚:“爺爺!爸爸!媽媽!”


    房間裏除了她,空無一人,剛才的人影也都走遠,嶽微微突然產生一種孤零零地失落感,她不禁埋怨起來:“我從山上摔下來,怎麽身邊沒個人陪著?爺爺他們的心也太大了吧!”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嶽微微立刻看過去,走進來的是一名陌生女子,那女子一身古裝打扮,眼圈紅彤彤的,好像剛哭過似的,她手中的托盤透著清晰的木質紋理,上麵擺著一個精致的琉璃碗,碗內露出的勺柄泛著淡雅的青綠色,還有嫋嫋熱氣升騰而起。


    這女子名叫錢月,正是明露的貼身丫鬟。


    兩人雙目對視,錢月看到嶽微微坐在床上,欣喜若狂,轉身奪門而出,大喊著:“醒了!醒了!”


    嶽微微一臉疑惑,正想問她這裏是何地,現在是何時,卻被她鬼魅般的反應嚇了一跳。


    轉念間她想:剛才的女子應是護士!又細細回憶她那一身裝備,咧嘴輕笑自語:“醫生會穿什麽衣服呢?”


    此刻門口突然熱鬧起來,跑來了幾個人,正在說話。


    這是李嬤嬤在門口吩咐其他人。


    “長樂、錢月,小姐昏迷三天,需要進補,你們去廚房準備,我派人通知姑爺。”


    忽然想起小姐與姑爺嫌隙頗深,又遲疑一番,叫住長樂:“你去通知姑爺,別人去我不放心!”


    嶽微微如坐針氈,總以為產生了幻覺,喃喃自語道:“小姐!還昏迷了三天!是在說我嗎?姑爺又是誰?”


    她閉上眼睛,狠狠地衝著大腿掐去,“疼!”她倒吸一口涼氣,低聲叫出來,又說:“今天被嚇得不輕!對自己下手沒輕沒重的!”


    嶽微微屏息睜眼,屏風沒有消失,家具沒有變化,窗戶還是紙糊的,奇怪的說話聲不絕於耳!


    這是李嬤嬤抓住了一個跑腿快的小廝,正在吩咐他:“你去誠贇院通知太尉大人和夫人,說話伶俐點!”


    那小廝連忙點頭,撒腿跑出院子大門。


    “這裏還有太尉大人!”嶽微微顫抖著雙手捂住麵頰,聲音發顫,說:“我的眼睛出問題了,我要用手摸,用心看,用腦思考!”


    用手摸,她立即抓住被子,說:“這被子柔軟舒適如海綿。”


    用心看,她抽出一隻手按住心髒,說:“房間雅致,裝修古典。”


    用腦思考,她又把另一隻手拍在頭頂上,說:“這是主題醫院!身臨其境之感是主題界的天花板!”


    “對!”嶽微微突然高興起來,這個推測讓她異常得意,倍感驕傲。


    她氣定神閑地喘著粗氣,可是心中的疑惑並未完全解除,於是抱著被子沉思:我怎麽會住進這種醫院呢?


    被子綿綿的,在雲朵裏睡覺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她有點享受這種物質的舒適感。


    突然又跳起來,想:住一天得花多少錢?我爸媽發大財了!


    正巧這時李嬤嬤興衝衝地走進房間,拉著嶽微微的手,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小姐,您終於醒了,可把我們急壞了!”


    嶽微微看著這張陌生麵孔,確定自己就是那個“小姐”,可這一切應當從何說起?突如其來的身份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也想不起來何時與這老奶奶認識。


    “哎!”她在心裏深深地歎息一下,覺得自己想多了。


    這個主題醫院哪都好,裝修環境一流,醫護妝容一流,盡顯古代主題。


    就是服務太熱情!


    與病人太熱絡!


    嶽微微從李嬤嬤手裏抽出手,說:“我昏迷幾天了?讓您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嬤嬤有點詫異,平常小姐不是這般說話的,不過心中的喜悅蓋過了一切,連忙回答:“三天!小姐,您昏迷三天了,這三天真把老奴急死了!”


    “老奴!”嶽微微驚呼出聲,瞬間頭疼不已,摔的真不輕呀!她覺得這次不僅眼睛出問題了,而且頭腦恍惚,耳朵也不靈了。


    李嬤嬤看她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還不停地搖晃,嚇得靈魂出竅,衝著門外大喊起來:“快去請郎中!小姐頭疼!”


    “郎中!”嶽微微輕聲重複一遍,看到這個自稱“老奴”的人滿臉焦急和驚懼,嘴巴一開一合,不停地說著話,她卻什麽都聽不見。


    “我完了,得了怪病。”嶽微微絕望地看著李嬤嬤,愣是沒想起來“穿越”一事,就眼珠一翻,不省人事。


    李嬤嬤嚇得原神離體,哆哆嗦嗦地走到門口,看到傾香閣這偌大的院子,想到明露尊貴的身份,硬生生地逼自己咽下了心中的懼怕,腿腳立馬得勁了!


    李嬤嬤問:“可去請郎中了?”


    灑掃庭院的丫鬟停住手,連連點頭,說:“剛才景兒去了。”


    “景兒是哪一個?”李嬤嬤嘀咕著。


    雖然姑爺不待見小姐,但是太尉大人和夫人對小姐還是禮遇有加的,配在傾香閣的丫鬟小廝人數眾多,剛住進太尉府還不足兩個月,人還沒認全呢!


    “別掃地了,你去看看郎中到哪了。”嶽微微剛醒來又暈厥過去,李嬤嬤真想變個郎中出來。


    長樂這邊正急匆匆地去嶽隴院請姑爺,剛跨出傾香閣大門,看見一個身影從道旁閃過,向誠贇院的方向去了。


    她覺得眼熟,但是心裏又急著去見那個老祖宗姑爺,沒空多想,就小跑步地朝著嶽隴院去了。


    長樂到嶽隴院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她喘息幾聲,平靜心神,穩步朝大門走去,卻被侍衛攔住。


    “何事?”嶽隴院的看門侍衛都趾高氣揚的。


    長樂咽下一口惡氣,伸著脖子,朝著門內大聲喊:“我家小姐醒了,特與大公子知道!”


    “大公子不在嶽隴院。”


    長樂捏緊拳頭,明知故問:“大公子在哪?”


    “燭鈺閣!”


    長樂捂住耳朵轉身,最討厭聽到這三個字,因為那裏住著一隻“狐狸精”,把姑爺迷的神魂顛倒。


    話說誠贇院裏,現在正迎接一位貴客,他在李氏家族裏赫赫有名,父親是鎮遠將軍,十幾年前戰死沙場,那時他還在繈褓之中,出生就與母親相依為命。


    身世淒涼,卻光芒萬丈!


    “恒途?今日不去陪桁穎,知道來看世伯了!”太尉大人開玩笑地責備他。


    李恒途立刻拱手做禮,謙虛地說:“世伯,您笑話侄兒了!三妹是您的掌中寶,她臥病在床,侄兒理應替您分憂,多去陪伴照顧。”


    太尉大人聽得心頭熱乎乎的,笑意盈盈地讓李恒途坐下,說道:“今日來,可是有事?”


    “侄兒方才去昕瑤閣看望三妹,走到那岔路口卻看見傾香閣門口甚是熱鬧,原來是明娘子醒了!”


    “她醒了!”太尉大人立刻站起來,言語顯得激動,伸手指著管家王叔吩咐道:“去請夫人,再做些準備,立刻去傾香閣。”


    “世伯憂慮晚輩,真是太尉府的福氣!”


    “明露嫁入府中才二月不足,那個不孝子就把外室接了進來,得虧明露識禮端莊,不與計較。”太尉大人每每提起這件事都難消心頭之氣。


    “世伯息怒,明娘子是明媒正娶之妻,其餘人等,無需掛懷。”李恒途在旁勸慰,太尉大人的心稍稍寬慰了些。


    “明露醒了,這是天大的喜訊!”來人正是太尉夫人,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恒途看見她容光煥發,喜形於色,心中為明露鬆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去傾香閣看看她。”太尉大人站起來,領著眾人向門外走去。


    那跑腿的小廝,一路不敢停歇,頭上滲著汗珠,喘著粗氣,眼看要到誠贇院了,他停下來擦擦汗,整理著裝。


    此時他卻聽見誠贇院內人聲嘈雜,不禁伸頭去瞧,卻見太尉大人、夫人和將軍府的李公子從院門走出來,後麵跟著兩隊丫鬟小斯,手裏都端著錦盒。


    這架勢,要出門辦事嗎?這該如何是好?那小廝額頭的汗珠又滲出來一層。


    他憂心忡忡地立即退到路邊上,跪下大聲說:“大人、夫人安好!李公子安好!明娘子醒了,奴才特來告知。”


    “我們正去呢!”李公子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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