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的眉頭微蹙著,隨後對我囑咐道。


    “你小心點,我就在這等著,不亂跑!”


    我朝李楠點了點頭,便走進薄霧,朝著娶親隊伍走去。


    隨著我不斷的靠近,眼前的場景漸漸變的清晰了起來,好似薄霧把這支娶親隊伍和整個世界隔開了一樣。


    我站在隊伍旁,每當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接親人員,從我旁邊蹦跳著經過的時候,一股極其冰冷潮濕的風就會與我擦身而過,陰寒異常。


    此時小店老板正站在隊伍的中間,低頭默默跟在騎著高頭大馬新郎的一側,看樣子似乎是要隨著娶親隊伍離開的意思。


    我緊走幾步從娶親隊伍的外邊跟上老板,用力的朝他大喊,想要把他叫出來,可是不管我如何高聲呼喊,他始終還是低著頭默默跟在新郎的一側,整個人仿佛丟了魂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借過!”


    我大喝一聲,找準時機,從兩個接親人員中間的空隙處,一躍跳到了隊伍的中間。


    陰風凜冽,此刻的我麵朝著娶親隊伍,兩邊的接親人員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依然蹦跳著從我旁邊經過。


    這一刻,我仿佛置身於風口當中,頭發被吹的淩亂飛舞,手裏的油紙傘也因受力不均而向後倒去。


    我緊握傘柄,眯起雙眼,注視著這支詭異的娶親隊伍。


    他們所有人的臉色都異常煞白,麵無表情,宛如雕塑般僵硬,都像是提線木偶般,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控製。


    隊伍中的吹鼓手們雖然用力吹奏著,但他們的眼神空洞無光,仿佛失去了靈魂。


    鑼聲在雨中回蕩,原本大喜的日子,卻帶著一絲淒涼與哀鳴。


    迎親的隊伍緩緩前行,周圍的樹木在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光影渾昏,薄霧籠罩的世界中,宛如低沉的歎息。


    我轉過身去,快步的追上了跟在新郎一側的小店老板。


    “老板你醒醒,快跟我回去!”


    我一邊對他喊,一邊伸手去拉他。


    就在我的手抓住老板胳膊的一刹那,原本鑼鼓喧天,嗩呐齊鳴的娶親隊伍,忽然安靜了下來,就連隊伍中間的風也停止了,隻剩下了比之前更加刺骨的陰寒。


    兩旁原本還仰頭蹦跳著的接親人員,一瞬間也全部腦袋低垂著停了下來,就像是整齊排列好的假人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兩旁。


    我預感到不好,拉著老板想要離開,可是不管我如何用力,老板的身子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一動不動。


    這時,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手緩緩轉身看向了我,四目相對之際,我發現他的臉很白,五官居然是用筆畫出來的,額頭中間還點了個紅點。


    他是個,紙人?!我心裏大驚。


    “為何攔我娶親,錯過黃道吉時你可知後果?!”


    聽到紙人張口說話,我也是瞬間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的嗓音很是奇怪,低沉還帶有回音,好似風聲又好似哭聲,沙啞異常的同時,還帶有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我無意阻攔,隻是想將這店老板帶回去,還請見諒!”


    “他闖我隊伍,攔我娶親,索要好處,看到本仙家陰親借道不知避讓,死有餘辜!”


    “陰親借道,生人自當回避,可這是一個無辜寡識之人,並不知曉其中厲害,所謂不知者無罪,還請這位仙家高抬貴手,放他離開吧!”


    話罷,我對新郎做了個抱拳禮,以示感謝。


    “可笑,不知便是無罪,不知便不當死,你們人還真是有意思!”


    “羊羔不知是狼,難道就能因自己不知,而免去一死嗎?!”


    “不知本身便是種罪!”


    “不知者無罪並非是在不知的情況下,所犯之罪就不用受到懲罰。”


    “不知者無罪的意思是,在懵懂不知的情況下,所犯之罪還可得到原諒。”


    “羊羔不知是狼,葬送狼口,雖不能幸免於死,但它的死並不是罪。”


    “萬物一生,天地之大,宇宙之廣,不知之事多如星塵,倘若如仙家所說不知本身便是罪,那這蒼穹之間豈不是沒有無罪之人,全成了戴罪之身!”


    “哈哈哈哈,伶牙俐齒,巧舌如簧,說的好聽,好一個這蒼穹之間豈不是沒有無罪之人!”


    紙麵新郎忽然策馬向前走到我的正前方,然後掉轉馬頭直直的對上了我。


    他的身體前傾趴於馬背上,筆畫出來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


    “天地便是牢籠,萬物生於這蒼穹之間便是有罪,你以為你不是戴罪之身嗎?!”


    “依仙家所言,既然萬物都是戴罪之身,那仙家也在萬物之中,我之前說不知者無罪,豈不是為眾生開脫,為仙家開脫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大的膽子,在本仙家大婚當日竟然敢說我是戴罪之身!”


    我朝紙麵新郎,又做了個抱拳的動作。


    “此話並非我所說,而是仙家的意思,我隻是將其說出來罷了,並無冒犯之意,還請見諒!”


    紙麵新郎朝我點了點頭,然後他做了個吸氣的動作,原本扁平的紙臉忽然鼓了起來,隻見他對著小店老板吹了口氣,一陣陰風刮過,卷起了地上的枯葉。


    小店老板原本僵硬的身體忽然一軟,緊接著就仰麵倒了下去,我上前一步將他扶住,紙麵新郎看了我一眼,然後掉轉馬頭,朝前走去。


    隨著紙麵新郎策馬前行,原本兩邊低垂著頭的接親人員,又重新仰起頭手舞足蹈的蹦跳了起來。


    隨著娶親隊伍裏不知道誰的一聲高喊:“吉時將到,繼續上路!”


    鑼鼓聲和嗩呐聲同一時間,又全都響了起來,吹吹打打的向前走去。


    娶親隊伍跟著紙麵新郎漸漸遠去,在走到路口盡頭的時候最終消失不見,隻剩下了我扶著老板站在路中間。


    “張易玄~”


    一聲輕呼將我的視線拉了回來,李楠朝我跑了過來,我將手裏的油紙傘遞給她,扶著老板回了小店。


    我和李楠一直等到老板醒了以後才走,他醒來後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打開手機就玩起了遊戲。


    回去的時候雨勢漸小,李楠讓我把傘收起來,她抬頭望向天空,把手伸的高高的,扭頭看我時,嘴角帶著微笑,發梢輕輕拂過我的臉龐,帶著一絲雨水的清涼。


    我倆相視一笑,就這樣並排走著,任由雨絲隨意的拍打淋濕我們的衣裳,靜靜感受著生於天地間的這份,寧靜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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