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會親人日夜兼程


    歎後生魂斷天涯


    洪振國盡管卸去了一部分家庭生活的擔子,工作中也得到了各個方麵的有力配合。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雖比不得孟郊“進士及第”,不能“一日看盡長安花”,也不會“放蕩無涯”,但昔日“齷齪”也讓他盡掃。


    這一日,李秀梅也從上海發來了電報,要韓子玲速去上海。而韓子玲遲遲未動身,直到正月二十八、二月二十一日,才啟程去了上海,趕到了華師大


    找到了李秀梅,遭到了一頓數落,“我2月15日9點就發出了電報。怎麽到今天才來,招生已經在2月18號截止了。”


    韓子玲解釋道,16日電報傳遞到學校,在楊老師那裏留宿了一夜,我們是17 日上午10點多,洪振國才收到楊老師的電報


    20日之前,振國都還沒有準備停當,直到21日,振國才有機會送我來,踏上來上海的大客車。


    21日晚間,李秀梅又去找了負責成人教育的股長,得到答複是至少要有英語二級才可以報名。而韓子玲在中學根本沒有學習英語,隻好先學習基礎英語,兩個月後再考試,通過了才正式接受培訓


    就這樣,韓子玲和畢老師一道在李秀梅的公寓裏住下了


    洪振國塔種在山腳下的洋蔥也長勢喜人。到農曆二月初四這天也是星期六,洪振國放學後去拔了兩顆,讓洪澤田和洪唐氏兩人嚐了後,望著洪振國,“振國,再去買點。”洪振國很無奈,“爸,媽,不可能買到了。”


    初五是星期天,上午是丁倩蘭老師的課,下午是江校長的課


    為了與自己的親人相會。洪振國起了個大早,拔了20多斤洋蔥,乘大客車送到了李秀梅這裏,晚上又乘10點半的汽車返回了紅山鎮


    日夜兼程,沒時間在上海歇歇腳,也沒機會問韓子玲現在是什麽情況。於在二月初六的早上8點前,趕到了洪祠學校


    走進教室,簡單地掃視了一下,可是他發現教室裏缺少了一個學生。


    留意查看一下,發現是徐誌勇沒有來。這孩子他知道,盡管成績不是太好,可從來沒有缺過課。一問才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沒有來上學了,又沒有請假


    洪振國立刻布置好學生的學習任務,讓班長劉宗順和學習班委馮翠茹全麵負責,自己立馬趕往徐誌勇家


    遠遠的就聽到有女人哀天動地的哭嚎聲,洪振國感到非常不好


    找到徐誌勇的爸爸。他爸爸帶著哭泣聲,“洪老師,小勇昨天早上上學去的時候還是高高興興的,中午回家吃飯就垂頭喪氣的,到晚上吃晚飯的時候我們沒看到人,我們倆就到處找


    “我去了學校,江校長說沒有注意,一個小女孩說下午誌勇就沒去上學。我這才讓屋下人幫著找,找到半夜也沒找到,直到今天早上他大伯去銅山水庫稍放牛時,才發現誌勇飄在了水庫的水麵上。”


    洪振國立刻上前查看,摸著冰冰涼涼的屍體,這已經徹底沒得救了


    噙著淚水,洪振國掏出身上僅有的5張“大團結”遞給徐誌勇的爸爸,“給孩子買幾套衣服,整一副小棺木把他裝起來吧。我昨天去了上海,還不了解情況,現在要回學校上課,你們節哀順變吧。”


    回到學校,洪振國先去問了江振朝,“江校長,徐誌勇昨天下午沒來學校,你沒注意到吧?”


    江振朝低著頭沉思著,“因為你們這個班學生太多,昨天下午我上課時沒有注意,直到放學後好長時間,徐誌勇的爸爸來問我,我才發覺徐誌勇不在學校,才想到下午他的座位是空的,告訴他徐誌勇下午沒來上學,他爸爸也就回去了。”


    洪振國痛心地說,“徐誌勇溺水身亡了。”


    江振朝立刻重視了起來,“怎麽回事嘛?他昨天上午可來校了?”


    洪振國馬上來到丁倩蘭的房間,“丁老師,問你個事,徐誌勇昨天上午可來學校上課的?”


    丁倩蘭毫不奇怪,“他來了,因數學作業5題就錯了3題,我還罵了他。”


    洪振國緊緊追問,“你罵他什麽了?”


    丁倩蘭很隨便地說:“嗯,忘了,好像罵他像豬一樣笨。5題就錯了3題,讓他拿回去重做。”


    洪振國緊追不舍,“你沒有指出錯在哪裏,怎樣訂正嗎?”


    丁倩蘭毫不在意地說,“那麽簡單的“追擊問題”,隻要掌握了路程、速度和時間的關係,很容易就能計算出來呀。”


    洪振國大致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委了,也就很無心而有意地說了一句,“徐誌勇死了。”


    丁倩蘭這才震驚了,“啊怎麽回事啊 ?


    洪振國很認真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剛才去了他家,看到了他冰涼的屍體還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是透濕的。”


    望著丁倩蘭,他又繼續說,“我準備等一下和江校長一道去看看,你把教室裏照看一下。”


    黃振國立即和江振朝一道,先到楊老師那裏打了一張借條,借了200,一起來到徐誌勇家


    木匠已經來了,把他家門前的兩棵梧桐樹放倒了,正在給徐誌勇做棺木,衣服也已經派人買回了


    洪振國把這 20 張“大團結” 遞給江振朝,“江校長,錢歸我出,你就說是代表學校慰問的。”


    江振朝激動的說,“就算學校的吧。”


    洪振國追問江振朝,“學校怎麽報銷這筆開支?”


    江振朝也沒說什麽,遞上20“張大團結”,“徐老弟,我代表學校對你孩子的不幸,深表同情,這是我們學校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徐誌勇的爸爸也沒說什麽,收下後遞給他弟弟,“你去買點紙錢,然後找個道士來為他招個魂吧。


    洪振國這時追問徐誌勇爸爸:“到徐誌勇平時在家表現怎麽樣?”


    徐誌勇爸爸抹著眼淚,“他平時在家,除了吃飯做事,三天不打五更,一天到晚很少說話。”


    洪振國突然想到,這孩子前幾天總喜歡一個人低著頭,什麽話都不說,就想找他談談心,可苦於家庭和工作中事務繁多,沒有及時找他談心,覺得很有可能有解不開的思想疙瘩。然後又問他,“你知道小勇平時喜歡玩些什麽玩具嗎?他的東西都放在哪裏?”


    徐誌勇爸爸哀歎一聲,“哪有什麽玩具呀,就一個書包,書包還是丟在水庫的大壩上剛剛撿回來的。”


    洪振國馬上找來了他的書包。書包裏除了幾本書,一支新農村水筆,幾張大白紙裝訂的簿子,其他就什麽都沒有了,簿子上還寫了幾行字


    洪正果展開一看,這是寫給自己的一封信,“洪老師,您好,看到您最近特別忙,我也不好來找您。


    “您把新書發給了我們,可我爸說現在沒錢給你,他自己天天喝酒有錢,喝多一點就打我和我媽。我身上有幾處都被他打青了


    “今天上午我又被老師罵了。我是真的很笨,要不是您,我早就不想念了。我活著,是真的沒勁,就是舍不得我媽,也沒臉再見到您


    “您的學生徐誌勇,2月21日。”


    看到這裏,洪振國眼前升起了一團迷霧,這麽好的少年兒童,怎麽會走上絕路呢?洪振國又轉向他媽媽,“大嫂,誌勇昨天中午回家吃飯了嗎?吃了多少?”


    許誌勇媽媽想了想,“昨天中午他就吃了半碗米飯,吃了幾口大白菜,就什麽也沒說,朝我望了很久,然後背著書包就走了


    “他平時有什麽話也很少跟我說,他跟我說了,他爸爸也要打我們倆,昨天中午走的時候就像一點力氣也沒有。”


    說著就又哭暈了過去


    洪振國立刻讓鄉親們看著他媽媽,然後拉著江振朝,“江校長,我們倆先回學校吧,我們今天還要上課。”


    回學校的路上,洪振國找江振朝商量,“江校長,你先看看這張紙條上寫的,你覺得要不要交給公安機關呢?”


    江振朝也算是一個精於社會生活的人,看了這段文字後,也是許久沒有一句話


    望著洪振國一聲長歎:“一個已經對社會有所認識的少年兒童,怎麽這麽一點生活的勇氣都沒有呢”


    洪振國也是無力地說道。“本來嘛,家庭貧窮在一般的兒童心目中就十分自卑了,加上這麽一個老爸和一個軟弱無能的老媽,是看不到生活的陽光。”


    江振朝也分析著說:“昨天又被老師訓斥了,這輕生的念頭自然而然地就會產生。


    “可問題也不可避免的就又牽扯到丁倩蘭也要承擔責任,交到公安機關是必定要承擔一點責任的,這對於一個代課的女教師來說是接受不了的。”


    就問洪振國道:“洪老師,你覺得應該怎樣處理這信件?”


    洪振國痛心地說:“也怪我,這段時間家庭事務繁多,沒有體察到學生的痛苦,沒有深入他們的生活,如果我早點找到他談談心,恐怕悲劇也就不會發生。”


    江振朝也很直率,“洪老師也不用這麽自責,哪個老師能做到那麽觀察入微呢?更何況這麽大的一個班,我看這事就到我們倆這裏吧。”


    洪振國也心疼的說:“丁老師也不過是無心之失,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小學代課老師一個月就 28, 拿不到人家幾分鍾的工資,本來就沒有什麽工作熱情。”


    江振朝也十分為難地說:“如果交出去,對丁老師來說,一個女人要承擔著那麽重的責任,想不開的時候,就等於把她逼上了絕路。”


    洪振國進一步說,“所以我們既要想到亡靈的心語,小死鬼之所以寫這麽一張字條,不也表明了他去心已定,完全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他又望著江正朝,“所以我們更應該看重活著的人。我們教育者就要經常對學生進行熱愛生活的教育。”


    江振朝也插上一句,“光講一些大道理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


    洪振國再一次肯定地說:“所以我們要啟發他們,尋找新的生活的欲望,這也是我們的責任。教育者的簡單粗暴輕而易舉的就把一個人的希望給毀滅了,讓人不寒而栗呀。”


    江振朝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那暫時就放你那裏吧。”


    洪振國堅決地說:“那怎麽行呢?我起碼要把它交給學校吧,放我這裏算什麽?雖然是直接寫給我的,可我有責任上交,交到哪裏,隻能由你來決定了。”


    江振朝試探著問洪振國,“那我跟邱幹事匯報一下,看他怎麽說吧。”


    洪振國也不表任何態度,“你自己決定吧,我隻能讓自己的內心對得起亡魂,不負這個小死鬼的囑托。他向我訴說的不過是他生活的無奈,我負疚的是沒有及早地深入他的內心。”


    含著眼淚,他望著江振朝,“江校長,等事情過去之後,還希望你幫幫丁老師,讓他能更多地給學生一點愛心。既然走上了教育崗位,首先就要對學生充滿愛心。”


    江振朝也承認這一點,“如果沒有熱愛學生的一顆赤誠之心,就不配走上教育崗位,也勢必會誤人子弟。”


    洪振國思考了一下,“如果丁老師昨天能耐心一點,讓春風化雨,就能催發萬物,更能激起徐誌勇對生活充滿勇氣和希望。所以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江振潮也感歎道:“教育者如果都能像你這樣,讓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才是最高的境界。”


    洪振國也隻好附和著:“教育若能春風化雨,用生命的滋潤和養分為大地注入蓬勃的生機與活力,必能讓生命的綠意在悄然中綻放。可惜我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兩人一路交談,走進校園,春風拂麵,洪振國一陣心悸,應聲感歎,“春風不會戀花,又一朵小花葬入泥土,殘缺的愛隨著歲月的碎片侵蝕,已了無痕跡。現在,隻有夢裏的那份愛,才是完整的,逝者如斯,而未嚐往也。”


    他不敢走進教室,讓同學們發現他帶回來了一顆傷痛的心,隻好走進房間,讓自己的心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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