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千晃像是不忍繼續看下去, 低下了頭，卻被聖也用力扣住了後頸，將頭強行看向屏幕。攝像頭僅有一個，是從斜上方的角度拍攝的，許多內容被一之瀨的身體擋住，是看不見他做了什麽的，可彌世的表情卻能看見。聖也依仗自己站在後麵，千晃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他最開始也是憤怒的，他當初都沒舍得對彌世下手，一之瀨居然膽敢……更多的像是因為自己不是第一的遺憾。實在是遺憾，這樣的表情他沒能麵對麵看到。尤其是，彌世可以堅持住不會叫喊，可無法控製身體本能的反應。說起來有些變態，在第一次看到這個錄像帶的時候，彌世仰起頭眼淚從眼角落下的畫麵他重看了好幾遍。就算滿足了他詭異的性癖，可聖也仍然沒辦法原諒一之瀨。連我都要溫柔相待的那個家夥，你怎麽敢做出這種事？他想要看到脆弱的、崩潰的、冷淡的、令人敬畏的彌世，但是他不喜歡用到這樣粗暴的手段。果然還是殺了那家夥吧，彌世肯定下不了手……聖也的目光落在千晃的頭發，他管千晃叫安慰犬，安慰是一回事，他還是更希望千晃能按照他的想法進行下去，行使家犬的職責。“彌世現在……正在和他獨處。”聖也微微俯下身，在銀發少年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沒必要騙你，你知道的。”千晃伸出手，用力扭住了聖也的手腕，按在了桌子上。“別拿那套來對付我，我不是彌世。”千晃冷淡地說道，看著聖也因為疼痛而扭曲顫抖著的手指，而那隻手的主人卻露出了微笑。“好。”聖也笑著說道，那張臉什麽時候都十分的好看，“那麽我們現在就出發？”*太宰治的胳膊支在桌麵上，反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眼睛盯著屏幕，僅僅四十秒的視頻被他反複看了十幾遍。他是跟著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出來的，隻是他們要去見赤井秀一，到了約定的地點並沒有一起行動。降穀零單獨去和赤井秀一接頭，他雖然被懷疑，但目前還算是組織的成員。諸伏景光負責接應他，他們也沒有那麽的信任赤井秀一。至於被“嫌棄”的他，太宰治，則是被安排在了更外麵，再次遇見了魏爾倫。魏爾倫告訴了他彌世的事情，現在又給了他這份視頻，隻是來去匆匆，甚至是在路上故意撞到他後塞進他口袋裏的。看到內容後，太宰治就明白了，為什麽來給他這個東西的是魏爾倫這個幹部，而不是中原中也。想來此刻中也正在發怒吧。從指縫裏泄出一絲笑意，太宰治的眼神卻無比的陰冷。四十秒的視頻並不長，僅有開端被按在少年手背上的煙頭，還有最終醫生離去後滿房間的血跡，中間的過程全被剪掉了。太宰治是極其擅長審訊的，隻要到了他的手下，就沒有說不出來的秘密。他當然也知道怎麽讓人最疼，什麽是無法逆轉的傷害。中間省略了什麽他再清楚不過，右上角的時間角標顯示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再加上彌世的特殊體質，有些東西他都不願意去細想。想得太清楚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雖然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失態了。他怎麽敢做這種事？太宰治的第一反應和聖也幾乎是完全相同的，他看中彌世，一直把他帶在身邊養著，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得到第一手消息。他是想過放任彌世跌落穀底，脆弱到無法自保，隻能依靠著他來尋求他的幫助。但彌世並不是那樣的人，到後來他也有些下不了手，覺得就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一之瀨看似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和他的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馳的。手機屏幕上的視頻又一次播放完畢，太宰終於沒有點重播了。畫麵定格在最後一秒，少年懨懨地禁閉雙目，氣息奄奄地靠在座椅上，身上遍布著血跡，帶著一絲純潔的墮落感。這個詞與他毫不相配。太宰治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幹嘔的衝動。至少不能是在這種地方、不能被這種人。身邊的手機響了很久，太宰治終於大發慈悲地拿起了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者是鬆田陣平。這家夥也討厭極了，但是彌世喜歡他。“是我。”太宰治簡潔地表達了自己的身份。鬆田陣平語氣略有些急，他壓低了聲音似乎是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找到了。】*“你願意和我一起跳下去嗎？”聽到一之瀨的話，彌世先是愣了幾秒鍾，隨後再也忍不住一樣笑了起來。“提出這樣的要求……”彌世嘴角的笑意完全壓不下去，他坐在座位上轉身朝著一之瀨的方向，右手搭在椅背上，輕鬆地說道，“你覺得我會同意，對嗎？”一之瀨的眼神冷了下來，猩紅的眸子盯著彌世。“我不太理解你的思考邏輯，你會產生這種想法實在是很奇怪。”彌世將下巴墊在手臂上，抬眼看著一之瀨，“我雖然聖母，但是我不是以德報怨的笨蛋……啊，果然自己這麽形容自己好奇怪。”“意思是我們的談判破裂了？”“算是吧。”“我原本還想以和平的方式來終結這件事，看來是沒有辦法。”一之瀨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對彌世說道，“可惜。”“原本也不算是很和平吧？你都要和我一起自殺了……”彌世站了起來，椅子在地板上移動了一點距離，發出了有些難聽的摩擦聲，隻是現在沒人會在意這件事。彌世朝著一之瀨的方向走了幾步，在他五六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一之瀨冷笑一聲，抬起頭來看著彌世，“這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我不過是在滿足我們共同的心願。”他將手中的手套隨手扔到了地上，踩著皮質手套走過去，一直來到了彌世麵前。一之瀨伸手挑起彌世的下巴，讓彌世和他對視。碧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溫柔美麗，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在那雙眼睛裏，他還看到了決絕。並不是刻板印象中西高彌世的性格會有的眼神。容易心軟，在處理認識的人時會有些優柔寡斷。就像是當初的莉央，因為父親的緣故恨死了西高彌世，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聖也聯合下了套，西高彌世當初是真的差點死掉。他明知道莉央是為了算計他還要過去，隻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罷了。即便如此最後還是輕拿輕放地原諒了她，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今泉神社，新月網球場，東京博物館，還有宇野森林公園。”一之瀨念出了幾個地名，同時還在觀察著彌世的表情有沒有什麽變化。然而不愧是當初成功騙過他失憶的西高彌世，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這幾個地方，都是他經過仔細的研究漫畫，精準找出來的內容。全部發生了西高彌世因為“判斷失誤”差點死掉的情況，然而很快就解釋說他是故意這樣做，所謂的“失誤”也都是故意露出的破綻。但是這些都是沒必要的多此一舉，一之瀨甚至查了網絡上那段時間的讀者評價，很多人都認為漫畫家江郎才盡，崩了西高彌世的人設，劇情也變得拉胯了起來。這件事不能怪漫畫家。“你產生自殺的念頭至少已經有四次了，至於雪山山莊的那次，我稍微有些不確定，但是應該也是吧。”一之瀨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氣，看到了少年白嫩的皮膚被掐出了紅色的痕跡。他不禁想起了在審訊室的那幾天，作為行刑的對象，彌世的反應絕對稱不上是讓人滿意，倔強到失去意識都不會叫出聲音。可身體本能的反應是沒辦法騙人的，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自己手下顫抖的時候，一之瀨實在是難免產生了“幸福”的感受，就像是真實存在，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時間對於一之瀨完全沒有意義，可即使是如此極端的活到了這個年紀，他也仍然畏懼著死亡。他像是著迷地一遍遍觀看著少年致命傷愈合的樣子，從中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生命的力量。想要更進一步，讓他能完全成為自己的東西。那個人，因為某些事情和他合作的那個人，大概也是類似的想法吧。要是可以隻對我笑就好了。“為了你，我願意赴死……這不是我們雙方共同的心願嗎……”一之瀨壓低了聲音，赤色的眸子中有什麽東西變得模糊了起來，“為什麽要、拒絕我呢？”第82章 082被一之瀨捏住的地方有些疼, 彌世分心去想那裏是不是應該已經紅了。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和一之瀨繼續進行言語上的拉扯和博弈，可是現在好像沒什麽必要，彌世覺得他不管接下來說什麽一之瀨都不會聽的, 除非他說願意和他一起跳樓。但是誰要和這種人一起去死啊，非要選自殺對象難道太宰治不好嗎？而且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死。在看到了或許可以結束漫無止境的十六歲的可能性後，他才不要執著於那種又痛又會讓別人擔心的方法了。“你問我為什麽要拒絕你。”彌世重複一遍一之瀨的問題，臉頰被捏的生疼, 明明之前更痛的事情也經曆過, 但是他現在不想忍耐了。彌世雙手扣住了一之瀨的手腕, 試圖將他掰開。他的力氣並不算大，但一之瀨還是下意識鬆開了手，像是沒想過他會反抗一樣。“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彌世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的微笑，這個笑容也讓一之瀨有些愣神。“因為有人在等我回去。”*“他的情況似乎不怎麽好，我看到他的時候是這樣的。”赤井秀一站在書店的貨架之前，佯裝正在挑選書本, 對站在一旁的金發青年低聲說道。降穀零手中捧著一本雜誌, 他沒有說話，表情頗為認真地又翻了一頁。“像是經曆了比較嚴格的審訊, 這一點身為情報組的你比我更清楚。觸碰到他的時候會條件反射地顫抖, 但是因為身體的特殊性沒有任何的傷口。”赤井秀一的聲音更輕，必須要全神貫注才能聽清的程度, 他也不願意說這樣的話。降穀零的嘴角微微下撇, 十分嚴肅地看著手中的雜誌, 然後再翻新一頁的時候, 失手將那頁撕掉了一半。他沉默地看著裂痕, 雜誌厚重的銅版紙被撕裂的很徹底, 甚至還分出了層次, 即使再合在一起，雖然上麵的內容沒有變，可撕碎的紙張永遠也不會愈合了。降穀零將這本雜誌扔進了自己的籃子中，準備一會帶到櫃台結賬，接著從書架上又拿了另一本書。“大概不需要擔心，他應該有自己的計劃。”赤井秀一想起離開之前彌世的反應，他輕微地歎了口氣，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文庫，準備離開去結賬，“就是這些了，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實際上還是有的，隻是就像是降穀零他們不信任他一樣，他也沒辦法將全部的事情都告訴這兩個之前還是組織成員的人。就算是彌世相信他們，可彌世那種性格，不管是誰都不會產生惡感，這樣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赤井秀一轉身的時候，看向了某個隱秘的角落，有什麽人匆匆隱去了身形，他覺得大概是蘇格蘭。降穀零應了一聲，沒有抬頭，兩人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匆匆地擦肩而過。“您是要這本書嗎？”收銀員拿著書本確認了一遍，他看了看書本，又看了看麵前這個帶點混血氣質的長發帥哥，不過客人要買什麽和他也沒關係，沒等赤井秀一回答，他就又接上了話，“需要幫您包上書皮嗎？”赤井秀一聞言才低頭看了看這本書，深色的封麵上有個銀發綠眼的美少女，雙手抱胸一臉傲嬌，她身後是被刻意畫的很小的黑頭發的男主角。右邊有一排大字，《我的姐姐不可能這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