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萬世極樂教難見天日, 直到離開寺廟,清司才發現外麵已經下雪了。從寺廟中走出來後, 那股黏膩的血腥味終於消失殆盡。清司腳上隻穿著一雙木屐,深冬的寒風冰冷刺骨, 他踏著雪前行, 卻根本感覺不到寒冷鬼無法感覺到冷熱。在此之前, 清司對童磨的印象一直還算不錯。然而直到此刻, 清司才意識到童磨或許比鬼舞無慘更為棘手。雖然寺廟早已被遠遠甩在身後,但血腥氣還是隨著寒風吹到清司身邊, 勾走了他的注意力。清司回頭看了眼越來越遠的寺廟,踏著風雪走向山下。清司打了個響指,手上冒出一朵盛放的紅色彼岸花。聞到花香的生物會產生幻覺、思緒麻痹,清司以這種方式掩藏氣息,躲避童磨和猗窩座的追尋。.天色早已入暮, 雪虐風饕,夾雜著雪花的風從山林間呼嘯而過。山腳的人類村莊豎起火把,清司透過層層樹林枝葉, 隱隱看見了木屋間閃爍跳躍的橙紅色火光。當走到一處斷崖旁邊時,清司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呐喊:“沒錯!就是這件羽織!”斷崖前方林木稀少, 從清司現在所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山腳下那個小小的人類村莊。化身為鬼後, 不論視覺、嗅覺還是聽覺, 都比人類時期強了幾十倍。鬼不僅感受不到冷熱, 還能輕而易舉地聽見銀針落地的聲音, 在昏黑的光線下分辨幾百米外模模糊糊的人臉。清司將山腳下的人類村莊盡收眼底。隻見一名青年被手持各種武器的村民們圍在中間,退無可退。在他身旁,農夫模樣的村民氣喘籲籲地舉起鐵鍬:“一定是他!就在傍晚的時候,我的小女兒和隔壁山田家的二女,一起不明不白地失蹤了!”“我女兒非常乖巧,絕不會在食人熊出沒的傍晚,獨自離開家裏!”一名戴著頭巾的女性捂著臉,抽抽搭搭地說道。“今天村裏有七八個人失,都是年輕的女孩子這、這個人,難道是采花賊?!”清司已經在斷崖上坐了下來,遠遠地看戲:“明明是食人鬼幹的,什麽采花賊……被誤會的家夥也太慘了吧。”青年穿著一件花色奇特的羽織,長發呈藍鴉黑,在腦後梳成一個毛躁的馬尾。他外表冷冽,麵對村民們的圍攻,露出了毫不畏懼的鎮定神色。清司坐在懸崖邊,孩子氣地晃了晃勾著木屐的雙腳:“被那麽多人手持武器包圍,卻依然能鎮定自若……這個人絕不是等閑之輩。”山腳下,一直沉默不語的青年終於開了口:“我是鬼殺隊的富岡義勇”“到底要重複多少遍啊你這個家夥!我都聽膩了!完全講不通!”一個年輕的村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管那麽多了,先把他捆起來!不要讓這家夥脫離掌控!”隨著他一聲令下,幾個村民就手持繩索撲了過去,將富岡義勇綁了起來。富岡義勇依舊麵無表情,目光直視前方:“在場有‘鬼’襲擊事件的目擊者嗎?請把當時的情況告訴我。”“‘鬼’又是什麽東西……之前獵戶全家被屠殺的事情,明明是熊幹的吧!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啊!”麵對村民們的質問,富岡義勇仍舊麵無表情,沒有說出一句辯解。清司看著被綁起來的富岡義勇,內心震動:“不,這家夥才不是鎮定自若!他隻是不擅言詞而已!”【[富岡義勇],[鬼殺隊]水柱,使用刀法[水之呼吸]。使用武器海藍色[日輪刀]。】就在富岡義勇被村民結結實實綁住的時候,一個身穿火焰紋羽織的男人撥開了人群。他手上舉著烤番薯,爽朗地笑了:“抱歉,我去買番薯了。富岡好像被誤解了啊……我來幫你解釋一下吧?”【[煉獄杏壽郎],[鬼殺隊]炎柱,使用刀法[炎之呼吸]。使用武器火焰刃紋[日輪刀]。】煉獄杏壽郎頭發紅黃相間,有一雙末梢分叉的劍眉,目光如炬,輕盈的羽織像真正的火焰一樣,無風自舞。“水柱”和“炎柱”,出現在了這個小山村中。而在距離山腳數百米的山頂上,就是童磨的寺廟。清司倒吸一口涼氣,意料之外的血腥味猛地湧入肺腑中。他猛地屏住呼吸,血腥味卻仍舊纏繞在鼻尖,遲遲沒能消逝。清司幾乎是難以自製地,向血腥味傳出的方向邁了一步。一截幹枯的樹枝被他踩斷,清司腳下傳來清脆的“哢嚓”聲。清司看到了血腥味的源頭。在幾十米外,一個衣衫襤褸的鬼猛然抬頭看向了清司,他手中還拎著個不知究竟是死是活的少年。清司看著這個鬼,意識到他就是童磨口中“不小心被變成鬼的獵戶”。清司的雙眼不受控製地因饑渴而充血,淚水一滴滴,接連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來。清司下意識地想離開這裏,然而他剛邁出一步,就聽見了男孩喉嚨深處痛苦的嗚咽聲。被鬼叼在嘴裏的少年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呼救“救、救救我……”少年尚未死去,正意識不清地用□□抵在身前,槍栓卡在鬼的嘴裏。他左側的三角肌被咬下了一塊,露出鮮紅的血肉。“救救我、有誰能救救我……”清司看著少年血和眼淚混雜一處、神情痛苦的臉,眼前突然浮現出了歐爾麥特的麵容。如果換成歐爾麥特,他會怎麽做呢?就算咽喉刺痛、因為難以抵抗血肉的誘惑而青筋暴起,歐爾麥特也一定會忍住疼痛,衝上前保護那個少年。清司停下了腳步。【「金燈濺淚」,能在生物的體內種下彼岸花,並在一瞬間盛放。花中的毒素可以抑製鬼細胞再生,導致鬼死亡。可通過血液觸發。】清司將拇指湊到嘴邊,用鋒利的犬齒刺穿拇指的皮膚,擠出一滴鮮血。清司抬起手臂,將鮮血甩向渾然不覺的鬼。那滴血飛濺在鬼的頸脖上,很快就融進了皮膚裏,滴落在棉花上一樣迅速消失不見了。不過短短幾秒,鬼的肩膀開始顫抖起來。血紅的彼岸花飛速生長,擠破了他的胸膛,從皮膚之下鑽出來,開出蓬勃的花朵。*富岡義勇和煉獄杏壽郎循著聲音找到山上來時,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盡管從鬼的身體內生長出來,彼岸花卻沒有沾染絲毫血汙,依舊幹淨而俏麗。它們傲立風霜中,與一塵不染的白色雪地相映襯,妖冶奪目。雪地上,一個少年用手壓著另一個少年的胸膛,有節奏地按壓,手臂濺滿鮮血。聽見二人的聲音後,少年猛地抬起頭。在這個繁花盛開的夜晚,富岡義勇和煉獄杏壽郎看到了讓他們銘記許久的景象。少年的臉浸沒在冷白的月光下,眼眸像晶石一樣,閃閃發亮。他有一頭淺色長發,柔軟地垂落在腰間,紅唇雪膚花貌,像傳說中的山精野怪。富岡義勇在恍惚之間,以為自己看見了山靈。時隔幾秒,煉獄杏壽郎才突然清醒過來:“喂喂喂!別壓了!再壓他就死啦!”清司聽見煉獄杏壽郎的話,這才意識到在日本大正年間,cpr心肺複蘇尚未被提出,富岡義勇和煉獄杏壽郎極有可能不理解他的行為。“別吵!他的心跳快停了我正在幫他,不要過來!”清司眉心緊蹙,這句話說得氣勢十足,將煉獄杏壽郎和富岡義勇震懾住了,當真沒有走上前去。清司繼續按壓著少年的胸膛,終於聽見了他漸漸有力的心跳聲。少年咳嗽起來,咳出了堵在氣管內的汙血。清司屏住呼吸,極力忍住自己喉嚨之間的劇痛感。“還好嗎?你們有沒有受傷?”煉獄杏壽郎朝清司走去,富岡義勇則麵無表情地抽出海藍色刀刃的日輪刀,將它橫在“炎柱”麵前:“不要輕舉妄動,這個少年可能是鬼。”“怎麽可能?且不說感受不到鬼的氣息,這孩子全身都是血,如果他是鬼,不可能抵禦住血肉的誘惑吧。”富岡義勇並未讓步:“這些花絕不是普通的血鬼術。”煉獄杏壽郎一時結舌,他沉思半晌,轉向清司:“你是鬼嗎?”〖……好耿直!我都不好意思騙他了。〗清司此時並不確定“柱”的能力強弱,因此不打算和這兩名“柱”戰鬥。他猶豫半秒,立即想出了一個適宜的理由。“我不知道‘鬼’是什麽意思……我是在附近村莊乞討為生的流浪者,今天剛從山對麵的村莊過來。”清司低下了頭:“我的父母在雪崩中過世了,家也被雪崩摧毀,所以我不得不在各個村莊中輾轉。”清司頓了頓,看向那個被繁花淹沒的食人鬼:“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剛我過來的時候,這個人已經變成這樣了。”煉獄杏壽郎露出了憐憫的神色,富岡義勇沉默半晌,也收起了出鞘的日輪刀。煉獄杏壽郎甩開火焰紋羽織,從口袋裏抽出一方幹淨的手帕,擦掉了清司滿臉滿手的血汙。“不要難過,就讓我們來照顧你吧!絕不會讓你被鬼傷害的!”煉獄杏壽郎將清司從地上扶起來,爽朗地拍了拍清司的肩膀。“……誒?”煉獄杏壽郎並沒有注意到清司的疑問,自顧自地做出了決斷:“富岡,你把那個受傷的年輕人背起來,我們下山找醫生。”清司被煉獄杏壽郎扶著手臂向山下走去時,才隱隱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船。富岡義勇背著被鬼襲擊至重傷的少年跟在他們身後,淡淡地說道:“多了一個不得不照顧的人,隻能更努力點了。”煉獄杏壽郎聽見富岡義勇的發言,製止他繼續說話。他怕清司誤解富岡義勇的意思,用自己的語言,把富岡義勇的話複述了一遍。“對不起,清司,富岡不太擅長和別人交流,他的意思是這樣的‘出現了一個要多加照顧的成員,所以我們一起加油吧!’”“不是這樣,‘炎柱’。”然而富岡義勇十分不給麵子,神色嚴肅地插嘴道:“最後那句‘一起加油吧’,不符合我的語境。”“富岡你別再說話了清司,請不要誤解,‘水柱’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清司擺了擺手,好脾氣地笑了起來:“啊……我完全沒有這樣想,不用擔心!”清司看著福岡義勇的側臉,暗自腹誹:〖這個人……說話和童磨一樣欠打。〗第39章 在完全沒有機會辯解的情況下, 清司被煉獄杏壽郎和富岡義勇拐到了村莊裏。煉獄杏壽郎扶著清司的肩膀,對村名們大聲說道:“我們把被襲擊的孩子救回來了!”村民們聞言一陣騷動。在煉獄杏壽郎和清司身後,富岡義勇放下了受到重傷的少年。一群村民立即咋咋呼呼地圍上前去, 將少年抬了起來, 辨認他的麵孔。“是旅店老板家的兒子!誰把旅店老板叫過來?好多血, 太可怕了!”“他受傷的地方是肩膀, 沒有傷及頸部的大動脈, 雖然流血特別多但是不至於很快就死去請放心吧!”煉獄杏壽郎環視四周, 露出自信的微笑。在上山之前, 煉獄杏壽郎將包在牛皮紙裏的烤番薯塞給了一個圍觀的村民。那個村民走上前來, 將餘溫尚存的烤蕃薯還給他:“這、這是您的蕃薯, 很抱歉我們誤會您了!”煉獄杏壽郎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我們‘鬼殺隊’畢竟是民間組織,你們沒聽說過也正常啦!”那個少年是村莊內一家旅店老板的兒子, 他被眾人七手八腳地送進了村醫的藥鋪內。老板為獨子的失而複得痛哭流涕, 他拉著煉獄杏壽郎的手,提出讓三人住進自己的家裏, 在“鬼殺隊”調查期間,由旅店負責他們的飲食起居。藥鋪內, 煉獄杏壽郎和富岡義勇坐在那個少年旁邊, 而村醫正在幫他止血,鮮血染紅了一個水盆。清司難以忍受屋子裏濃烈的血腥味, 他喉嚨又熱又痛, 隻能借故暈血走了出去。清司獨自站在藥鋪門外, 腳下踏著皚皚白雪。變成鬼後確實無法感覺到寒冷, 但是鬼的身體依舊有血液循環,因此清司裸露在外的雙足還是被凍紅了。在清司旁邊,一個人輕輕拉開了格子門:“誒我剛才正在調製藥劑呢,為什麽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