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聽覺異常敏銳,在一片混亂中,清司聽見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富岡義勇捧著一個鐵鍋朝房間跑過來,他腳步極快,羽織被提起來擋住了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神極為鎮定。富岡義勇“唰”一聲拉開格子門,表情平靜地走進來。清司伸手鎖上格子門:“怎麽了,義勇君?”富岡義勇將食指抵在嘴唇上搖了搖頭,示意清司不要說話。他小心地將鐵鍋放在地上,鍋中放著三腳架、用布包裹的無煙碳,以及幾隻瓷碗。在富岡義勇身後的走廊上,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廚房年輕的學徒氣急敗壞,大聲喊道:“偷鍋賊出來!看我不打死你,臭小子!”“你確定看到那個偷鍋的人跑到這裏來了嗎?孩子們都在樓下,二樓隻有清桃花魁在……”這是時任屋屋主的嗓音。清司聽見了拉開格子門的聲音,學徒和屋主正一間房一間房地搜查,尋找偷走鐵鍋的竊賊。清司朝身後的富岡義勇等人揮了揮手:“快點把東西收起來躲進壁櫥裏!”清司動作快速地脫掉了自己身上灶門炭治郎的和服,隻留下一件純白的裏衣。他又扯下自己頭上的木簪,長發柔順地披散下來。清司凝視著門外的影子,屋主和學徒站在門外低語半晌,動作小心地敲了敲門:“清桃花魁,睡了嗎?”清司故意在房間內繞行半圈,然後才走到門邊,從門縫中探出半張臉:“怎麽了,屋主?我已經準備睡覺了。”“哎呀,怎麽能讓你來開門呢?小炭子去哪裏了?”“我剛好有空,就自己過來開門了。小炭子正在裏麵的隔間折衣服呢,您別責怪她。”清司將門拉開了一點,目光從學徒和屋主臉上似有似無地掃過去:“屋主有事嗎?兩位進來坐坐吧?”“哎,沒事,隻是這孩子說有人偷了廚房一口鍋,我陪他過來看看。您要睡覺啦?那就快些休息吧,我不打擾了。”屋主笑意盈盈,朝清司點了點頭。“鍋被偷了?”清司關切地皺起眉,看向那名十八九歲的學徒:“辛苦了,希望能早點找到小偷,追回失竊物品。”學徒早已看著他失了神,直到聽見這句話,才猛地回過神來。他霎時麵紅耳赤,說話都磕磕巴巴了:“我、我嗎?謝謝您的關、關心!”.灶門炭治郎將食材整整齊齊地放入鍋中,不易煮熟的白菜梗墊在鍋底、易碎的豆腐則擺到最頂上。他向鍋裏倒入井水和調味醬,接著用三腳架和木炭搭起一個簡易的火爐,劃著一根火柴,點燃了無煙炭。赤紅色的火焰很快燃燒起來,煮沸了鍋裏冰涼的井水,傳出沸騰的咕嘟聲。為了散去味道,他們打開窗戶,讓熱騰騰的蒸汽飄散出去。灶門炭治郎自然而然地擔起了下肉的重任,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則握著筷子,緊盯著鍋中浮動的肉片和雞肉丸,分毫不讓。我妻善逸大聲控訴:“伊之助故意把我的筷子撞開!!好狡猾!”嘴平伊之助將冒著熱氣的牛肉夾進碗中:“這就是叢林的法則,明白嗎笨蛋!還不向山之王大人行禮!”灶門炭治郎生氣地用竹筷敲了敲兩個人:“不要再搶了清司先生還沒有吃呢!”我妻善逸掃了清司一眼,默不作聲地夾起一片牛肉放進他的碗中;嘴平伊之助也停下筷子,端起碗將米飯倒進嘴裏。清司對吃東西避之不及,連連擺手:“不用管我,你們吃吧!”“清司先生不必讓著我們!”灶門炭治郎認真地搖搖頭,將雞肉丸夾給清司。清司:“……”請你不要那麽善良,炭治郎君。對於人類的食物,清司提不起絲毫興趣,包括已經煮熟的肉類。他已經數日不曾進食,“鬼”的細胞正在不斷地對他叫囂,渴望著人類的血肉。因此,他隻吃了幾口後,就偷偷放下了碗筷。玄關旁邊擺著剩餘的手打年糕,灶門炭治郎打算將它串起來放在火上烤製,做成外脆內軟的烤年糕。清司把年糕一塊塊穿在竹簽上,將年糕伸向半熄的火堆。富岡義勇正夾起一塊煮蘿卜,他見清司一直蹲在餘火旁烤年糕,走到他身邊。夜深後氣溫下降了不少,玄關遠離熊熊燃燒的火爐,空氣寒意刺骨,把富岡義勇激得一抖。富岡義勇在清司身邊盤腿坐下,他用肩膀將清司擠開,一言不發地伸手摸了摸清司的手背。“鬼”的體溫通常遠低於正常人類,盡管清司的體溫略高於其他“鬼”,但卻還是比人類低了不少。“把年糕放下,坐回去。”清司聽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愣住了:“你說什麽?”富岡義勇依舊不言不語,安靜地奪走了清司手中的竹簽。富岡義勇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哽了半天,思慮再三後才終於擠出一句:“別烤了,你會把年糕烤焦的。”“烤焦?”清司迷茫地看向白白胖胖的年糕:“我不覺得它被烤焦了,明明很正常啊。”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悠遠的鍾聲,神社中的敲鍾人又一次撞響了銅鍾,聲音像波紋一樣由遠及近,回蕩在吉原上方。鍾聲響了十二次,宣布時間已經邁入大正五年。灶門炭治郎抬起頭,看向外麵不知何時飄起的細雪:“新年啦!”我妻善逸大聲鼓掌:“噢噢噢!新年快樂!!”“好吵!耳朵要聾啦!”嘴平伊之助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聲抱怨道。清司看著吵吵嚷嚷的灶門炭治郎三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盡管“鬼”的皮膚無法感知溫度、玄關又離火爐非常遙遠,但他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一陣溫柔的暖意。〖原來慶祝新年是這樣的感受啊。〗富岡義勇也凝視著窗外的飛雪,像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和鬼殺隊的成員一起度過除夕夜。”“你們難道從來沒有舉行過慶祝年會嗎?”“有,不過他們沒邀請我。”“……雖然這樣說很傷人,但還是請您多關注和同事之間的關係,不要被他們討厭了。”“我沒有被討厭。”“……”*午夜過後,富岡義勇三人先行離開了,清司和灶門炭治郎開始清理房間,掃除在房間內烹煮火鍋的罪證。灶門炭治郎拉開格子門,輕聲對清司說道:【以下幾百字,請下劃至作者有話說查看~】第50章 鬼舞無慘身穿版型簡潔卻精美的長西服,手上戴著皮手套, 幾縷卷曲的黑發垂落在帽簷下。他全身上下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赤紅的眼睛閃爍著微光。清司正將末切骨刀放進包袱中, 提起白色亞麻方巾的四角, 將它提起來, 四角合攏紮成一個小結。清司愣愣地看著鬼舞無慘,一動不動。因為血脈的壓製, 不論鬼舞無慘以哪一個形象出現, 都會給“鬼”帶來巨大的壓迫感。這個壓迫感對於分得血液較少的“鬼”格外明顯, 他們甚至會因為壓迫感而自覺地在鬼舞無慘麵前下跪。但清司受“青色彼岸花”的影響,無法在鬼舞無慘身上感覺到半點壓力,自然也沒有下跪的打算。鬼舞無慘眯起眼睛,盯著清司打量半晌後, 他才輕盈地從窗棱上站起來,跳到榻榻米上,將這個房間環視一周。清司維持著將刀具收進麻布裏的動作,他正在拚命思考對策, 甚至忘了對鬼舞無慘問好。。鬼舞無慘將頭轉向身後, 他看著街道上歡慶新年的人群,目光冰冷, 雙眸在月光下映出淺紅色的光華。街上的遊人正等待著清晨來臨,迎接新年的第一縷陽光。此時還是淩晨, 但寒風呼嘯絲毫沒有影響人們的熱情。吉原旁邊的矮山麵朝東方, 山坡芳草茵茵, 未歸的客人和遊女們三三兩兩地站在山坡上。“等待新年的朝陽……這群家夥真有閑心。”鬼舞無慘眯起眼睛:“回去讓玉壺把他們都殺了。”他回過頭,目光從地麵上掃過,接著停在清司臉上:“你和獵鬼人關係不錯啊。”清司看著月光下的鬼舞無慘,四肢都僵硬了。灶門炭治郎能聞到鬼的氣味,如果他和鬼舞無慘相遇,兩人之間必然少不了一場惡戰。清司探出頭朝樓下瞥了一眼,接著合上半開的格子門:“灶門炭治郎嗅覺非常靈敏,你的氣息會被察覺快點出去!”情急之下,清司忘了使用敬語。鬼舞無慘比清司高出不少,他略微低下頭,眼角上挑的鳳眼睥睨著清司:“幾天不見,你就敢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了?”〖……好煩,真是惹人生氣的語氣。〗清司還在組織語言時,一串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腳步聲從樓體上傳來,步子輕快卻特別急,清司聽出這是灶門炭治郎的腳步聲。清司突然伸出手,將鬼舞無慘頭上的高頂禮帽拽了下來,用帽簷擋住了他的臉。清司朝鬼舞無慘靠近,貼到他身邊,用“青色彼岸花”的氣味將鬼舞無慘包裹在內,以這種方式混淆視聽。鬼舞無慘也聞到了灶門炭治郎的氣味,他麵無表情,隻有眉毛微微皺了起來:“是那個麻煩的人類。”“清司先生,刀具已經收拾好了嗎?”灶門炭治郎拉開格子門,瞬間就注意到了站在房間內的鬼舞無慘。他身材高大,擋住了房簷下燈籠的火光。灶門炭治郎的目光在鬼舞無慘身上上下遊走。他那雙清亮的紅褐色眼睛裏,難得一見地露出了淡淡的敵意:“清司先生,請問這位是誰?您認識他嗎?”灶門炭治郎在明知故問。清司正親近地挽著鬼舞無慘的手臂,怎麽看都不像兩個陌生人。“他是我的……”清司在心裏拚命思考合理的借口,他張了張嘴,硬著頭皮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客人。”“啊?”灶門炭治郎聞言愣住了,花魁和客人私下聯係,是吉原的大忌。他頓了頓,猜測道:“是上次那位送了一大堆禮物過來的客人嗎?”“客人?”鬼舞無慘聽見這個詞,眉心一瞬間簇緊了,赤紅的眼睛轉過來瞥了清司一眼。〖……好像找了一個不太妙的借口。〗但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將灶門炭治郎敷衍過去,清司沒有向鬼舞無慘解釋。他繼續拽著鬼舞無慘的手臂,確保自己的氣味徹底籠罩他,不讓灶門炭治郎嗅到半點氣息。灶門炭治郎的嗅覺異常敏銳,盡管“青色彼岸花”的氣味在房間內彌散,但他還是隱隱嗅到了一股渾濁的氣息。那股氣息隱藏在清淺凜冽的花香中,像藏在花瓣內的尖刀,能將血肉刀削斧剁地剔幹淨,威懾力十足。盡管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但是灶門炭治郎並未懷疑清司的話,他隻是微微抽了抽鼻子,然後皺起眉心。灶門炭治郎猶豫半晌,動作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抱起放在地上的刀具。“清司先生,你被侵擾了嗎?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不用了,是我讓他過來的。你先走吧,炭治郎君。”清司頓了頓,接著說道:“嗯,炭治郎君……如果屋主要上來了,請幫我攔住她,因為我等一下可能會和這位先生一起出去。可以嗎?”清司笑著用手撐住下巴,眼睛溫柔地眯了起來:“可以嗎,炭治郎君?”“……是。”灶門炭治郎退到格子門外,他合上門,站在紙門後方沉默半晌,又對清司小聲說道:“清司先生,那我先走了。有事請叫我。”在灶門炭治郎從格子門邊離開的時候,他聽見了鬼舞無慘說話的聲音。鬼舞無慘的嗓音溫柔而低沉,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填充在軟枕中的名貴鵝絨。“房間裏有味噌和熟牛肉的味道,你們在這裏吃火鍋了?”“對……”灶門炭治郎沿著走廊走向樓梯,樓下的吵鬧聲傳上來,淹沒了清司的回答,導致他沒有聽清。現在已經有不少遊女返回房間了,走廊上的人來來往往,灶門炭治郎隻能將那個裝著刀具的包袱藏在外套之下,他小心翼翼地捂著包袱,不讓刀具互相碰撞發出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