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出了樹林,和小龍女來到城外的破廟中。


    他剛一走進廟中,便再也支撐不住癱軟了下去。


    方才他隻是勉強在郭靖麵前假裝無事,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小龍女見他癱軟下來,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過兒,你受了內傷?”


    楊過仍是擠出一個安心的微笑給她,“姑姑,我沒事!隻是受了點小傷,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龍女抓起楊過的手腕把脈,柳眉輕皺,“過兒,你受了內傷,我替你療傷!”


    楊過道:“多謝姑姑。”


    “和姑姑還客氣什麽?快坐下來!”


    “好。”


    小龍女將楊過扶著坐了下來,隨後跟著坐下,雙手抵住他的後背,替他運功療傷。


    楊過也靜下心來,閉眼自行調理內息。


    一刻鍾後,小龍女收回內力,楊過也跟著睜眼。


    二人起身,楊過謝道:“多謝姑姑!”


    小龍女輕聲回應,“我們是師徒,你和我還客氣什麽?”


    楊過聞言便也不再作答,隻露出一個微笑。


    隨後他的眼神又變得淡漠,傷感的說道:“姑姑,我都叫你離開了,你為何不走?”


    小龍女眼神中帶著責備,“過兒,你想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也太傻了!你雖身中情花劇毒,但天下之大,也許還有人可以解你的情花毒,你又何必尋死?”


    楊過心口泛起苦澀,道:“姑姑,情花毒連芙兒外公都解不了,這天下還有誰能解?況且就算有人可以研製出解藥,我也等不到那天了!”


    楊過說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位置,然後視線又順著肩膀往上,一瞧見自己那斷臂,心中仿佛更痛了。他一殘缺之人,還有什麽資格和郭芙站在一起,更遑論他已深中劇毒,命不久矣。


    罷了,罷了,不去想她了,他們此生注定有緣無分,那便讓她忘了自己,去另覓如意郎君吧!


    小龍女聽他如是說,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對世間情愛不甚了解,隻能輕搖了搖頭,替楊過感到悲傷。


    此時,廟外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前麵那人衣衫襤褸,白發蒼蒼,手持一竹棒,邊跑邊朝後頭喊著:“哎呀,老毒物,你別再跟著我了!我老叫花子能有什麽值得你惦記的?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後頭那人也是邋裏邋遢的,一副瘋癲模樣,用著兩隻手走路,像一陣風一樣的跑到了老叫花子的麵前,隨後立即倒轉了身體,站定後急道:“喂,老叫花子,你跑什麽跑?我又不會吃了你!我隻想和你比試一下,看看我倆的武功誰更厲害。”


    那老叫花便是一直四處遊蕩的洪七公,這破廟是他的秘密據點之一,他還有好多個行乞歇息之處。他本來是打算瀟瀟灑灑的過完他剩下的殘生的,誰知道竟莫名其妙在途中遇到了西毒歐陽鋒。


    這下可了不得了,歐陽鋒和自己對了幾招,硬是被他給纏上了,說是一定要和自己比出個高低,他還想要做天下第一。


    洪七公感慨,這個歐陽鋒還真是個武癡,就算瘋了,還是要做天下第一,真是難辦啊!他怎麽就這麽倒黴,一生都和歐陽鋒牽扯不清了呢?


    楊過一看,發現是他義父歐陽鋒和洪七公,便和小龍女快速躲到了佛像後麵。他不想再讓人認出自己來,不想讓人知道他還活著,避免讓郭芙知道這件事。


    洪七公還在苦惱著怎麽擺脫歐陽鋒這個難纏的人,他愁眉苦臉道:“哎呀,你別再纏著我了!我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叫花子,你老纏著我幹嘛?你武功高強,我比不過你,行了吧?”


    歐陽鋒雖然瘋癲,但不是傻,尤其是在武學方麵,他可比誰都精明。


    “哼,你想敷衍了事,我可不會上你的當!你武功好著呢,快點和我比試一下,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內力如何?我不親手打敗你,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快點放馬過來!”


    歐陽鋒已經擺好姿勢,等待洪七公放馬過來。


    洪七公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歐陽鋒就腦殼疼,而且他的確不是歐陽鋒的對手。


    歐陽鋒倒練九陰真經早已是天下第一了,自己早些年被他所傷,內力受損嚴重,功力也大不如前,雖得九陰真經療傷,但功力再難恢複如前,他怎麽可能還打得過他?


    他才懶得費這功夫去受他欺壓。


    “哎喲,我真是和你說不通,我懶得管你了,我累了,我要睡覺了,要比也明天再比!”


    洪七公說完,便轉身回了破廟內,準備躺在自己之前鋪好的破草席上睡大覺。


    歐陽鋒哪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快步跟上洪七公進了破廟,伸手抓住了他的肩頭,然後不客氣的說道:“老叫花子,快點和我比試,我沒耐心等到明天。”


    洪七公拿出竹棒將他的手揮掉,無奈說道:“我今天沒精神再比武了,現在都已經半夜了,我想睡覺了,明天再比行不行?”


    歐陽鋒果斷回絕,“不行!”


    洪七公確實是困了,不管歐陽鋒答不答應,他大剌剌的躺了下來,閉眼說道:“反正我累了,我要睡了!你要不服氣,就趁我睡覺的時候殺了我得了!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我才不管你了!”


    歐陽鋒被他那撒潑耍賴樣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兩隻眼睛睜得老大,但他也不想違背道義,乘人之危實在太可恥,他做不出來。


    “哎呀,你這老叫花子實在是賴皮得很,想讓我趁你睡覺殺你,你想讓天下人恥笑我是個趁人之危的卑鄙之徒嗎?哼!我告訴你,我可不會上你的當,你這個老叫花子還真是陰險得很!”


    洪七公聽到歐陽鋒說自己陰險,想到以前江湖上說到陰險毒辣,他歐陽鋒敢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現在居然說他老叫花子陰險,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於是,洪七公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歐陽鋒見他笑了起來,還以為是在嘲笑他,便氣得一把將洪七公抓了起來,道:“老叫花子,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洪七公連忙解釋道:“嗬嗬嗬,我怎麽敢嘲笑你這個天下第一呢?不是,不是。”


    兩人吵得熱火朝天的,楊過躲在佛像後卻是有些胸口發悶,悶哼了一聲,雖聲音極輕,但卻被兩個武林高手給聽到了。


    洪七公兩人聽到聲音,隨即立馬起身,大叫道:“誰?”


    楊過見瞞不過兩位前輩,便和小龍女從佛像後走了出來。


    “爹,洪老前輩,是我。”


    因楊過戴著麵具,兩人一時沒認出他來。


    歐陽鋒甚感疑惑地問道:“你是?”


    楊過兩麵具摘下,露出本來麵目,微笑著說道:“爹,是我啊!我是楊過!”


    歐陽鋒沒理他說他自己的名字,隻當他是歐陽克,便無比興奮地上前抓著他的手臂道:“哈哈哈哈,克兒,原來是你啊!你……嗯?你的右手呢?”


    歐陽鋒摸到楊過的袖子,感到空空無也,驚愕地瞪大了眼問他。


    洪七公也是大感震驚,這楊過他見過,也是在這破廟中,上回也是在這裏遇見了他和歐陽鋒,那次是他們二人逃亡到這裏來的。


    好像還在哪裏聽過楊過這個名字,他有點記不清了。


    不過上回見他還是個健全之人,現在怎麽少了條胳膊?他不禁在心中甚為疑惑。


    楊過眼神瞬間變得悲傷,還有對趙誌敬的怨恨。


    “爹,我這條手臂是被人給砍掉的,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歐陽鋒聞言心中也是怒不可遏,“是哪個混蛋敢砍你手臂?告訴爹,爹去殺了他!”


    楊過收起恨意,然後看著歐陽鋒哄他道:“爹,不勞你操心,我自己會解決這件事的。”


    歐陽鋒聽他這麽信誓旦旦的說,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想起剛剛楊過似是悶哼了一聲,像是受了內傷,便拿起他的左手替他把了把脈。


    待他發覺楊過身中劇毒後,不禁詫異道:“兒子,你中毒了!這是怎麽回事?”


    “爹,這事說來話長,我以後再慢慢和你細說。”


    “好吧。不過,你這毒十分厲害詭異,似乎不能自己運功逼出,而且已經深入五髒六腑,這毒……怕是連爹也無法替你解了!”


    楊過早知是這樣,黃藥師都解不了,歐陽鋒也可能是沒法解開的,況且他的毒已經深入五髒六腑,就算可以煉製解藥,他也沒這麽多時間等了。


    “爹,解不了便解不了,可能天意如此吧!不過上天讓我還能在這裏再見你一麵,也是上天對我的眷顧了,我沒什麽奢求了。”


    歐陽鋒聞言也替楊過感到悲痛,“兒子,你好不容易腿好了,怎麽偏偏又斷了一隻手臂?還中了毒,這老天爺對你也太不公平了!爹真是沒臉去下麵見你娘啊!嗚嗚嗚……”


    歐陽鋒說到最後,忍不住抱著楊過悲傷得老淚縱橫。


    楊過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別太難過。


    歐陽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般,一下就躥了起來,露出驚奇的表情道:“不!兒子,你的毒可以解!你聽過九陰真經嗎?”


    幾人被他那突然轉變的態度嚇了一跳,洪七公摸了摸自己的小心髒,免得被他給嚇死。


    楊過驚得問他:“九陰真經?!好像是聽過,傳說是一部曠世武學,隻是沒見人用過。”


    歐陽鋒聞言得意洋洋的拍著自己的胸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你還要去看別人做甚,爹一本活生生的九陰真經活真經在這裏,爹就可以教你!”


    楊過兩眼帶著疑惑,“爹,就算我學了這九陰真經又有什麽用呢?我都命不久矣了!”


    歐陽鋒突的用力一拍楊過肩膀,道:“傻孩子,這九陰真經為何能成為那天下人爭相爭奪的曠世武學,不就是因為裏麵的武功精妙絕倫,而且還可以療傷解毒嗎?爹練了以後就成為了天下第一,這世間已無人能敵,我看,你學了它,一定可以解了那毒的!”


    楊過卻是不太相信他的話,“爹,這九陰真經真有這等功效嗎?”


    歐陽鋒信誓旦旦點頭道:“嗯,待爹傳你九陰真經,讓你功力大增,那毒也就不在話下了!”


    “哦,哦。”


    洪七公連忙阻止歐陽鋒道:“喂喂喂,老毒物,你可別禍害人家年輕人了!你那九陰真經是假的,你能練成純屬意外。你看你現在瘋瘋癲癲的就知道了,你可別害了楊過!”


    楊過心裏也是和洪七公一樣的想法,他爹估計就是練了那假的九陰真經,才會走火入魔,變成現在這般瘋癲模樣的。


    他雖然是將死之人,但他還不想在死前變成個瘋子,又瘋又斷了手臂,還身中劇毒,那慘狀,他想想都覺得可怕,還是別了!


    歐陽鋒立即反駁洪七公,“臭老叫花子,你在這裏插什麽嘴?我的九陰真經怎麽可能是假?要是假的,我怎麽可能練得成?你就是嫉妒我,不想讓我成為天下第一!”


    洪七公懶得和他解釋這麽多,看他瘋瘋癲癲的,怕是也解釋不清楚。


    洪七公便對楊過說:“小兄弟,這九陰真經的確是部奇書,能學全的天下間沒幾個人。我也隻是早年學了點裏麵療傷的部分,不過現在功力還是沒恢複如前。歐陽鋒的九陰真經是假的,你千萬別和他學,那樣也會和他一樣走火入魔的!”


    楊過感激道:“多謝洪前輩提醒,晚輩知道怎麽做!”


    洪七公見他心裏明白,便不再多說什麽了。


    “那好,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再多言了,我還是去睡覺去好了。”


    歐陽鋒卻是不服氣地拉著洪七公道:“老叫花子,你別睡,你敢說我的九陰真經是假的,我要好好教訓你一番。”


    楊過連忙上前拉開歐陽鋒的手,勸道:“爹,你別激動,洪前輩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別生氣了。”


    歐陽鋒聽到楊過信任自己,心裏便開心起來,笑道:“好,有好兒子相信我,我才不和個叫花子計較這麽多。那你和我出去,我教你九陰真經。”


    楊過點頭笑答:“好。”


    歐陽鋒臨走時還瞪了眼洪七公,以表達他的不滿。


    “哼!”


    洪七公也白了他一眼,隨即躺下睡自己的大覺去了。


    小龍女擔憂喊道:“過兒,你們去哪兒?”


    楊過回頭回道:“姑姑,我和義父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你自己先休息吧!”


    小龍女無奈回道:“好吧。”


    而後,楊過跟著歐陽鋒一起出了破廟,小龍女依舊拿出麻繩係於兩根梁柱上,然後自己上去躺了下來。


    洪七公眼睛微微開了一條縫隙,看到小龍女那奇特的睡覺方式,不禁也感到驚訝,這世間竟然還有這等奇功!


    這樣睡覺能睡得舒服嗎?睡在繩子上不能亂動,看到都覺得拘謹難受,還是他老叫花子躺在平地上逍遙自在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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