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陣雨、中雨、大雨......


    雨季持續了大半個月,連綿的雨水像是將大地徹底洗滌了一遍。


    今日雲層散開,陽光終於透過厚厚的雲層灑下,陳宛白站在屋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


    二話不說,去倉庫拿上鋤頭和背簍,又提著幾袋事先準備好的玉米種子,走向土豆地。


    前幾日雨勢稍歇,她曾去地裏察看了一番,臘月底種下的土豆已經長得十分茂盛,青翠的葉子如同被雨水洗過般,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陳宛白心裏估算著,地下的土豆應當已經基本成型,大小參差,大的或有拳頭般大,小的也差不多有雞蛋大小。盡管這些隻是她根據前世經驗的推測,最終的結果,還需等到親手挖出來時才能確認。


    等再過些日子,就可以收獲了。


    走到地頭,她俯身細細檢查了一遍。昨日的雷陣雨雖猛烈,好在土豆地的排水做得當,未見有淹壞的跡象。


    兩壟土豆之間留出的空隙,正好適合套種玉米。她隨即挽起袖子,埋頭開始勞作。


    陳宛白用鋤頭在鬆軟的泥土上挖出一道道淺溝,間距均勻,每挖一個小坑,便從背簍裏抓一粒玉米種子,穩穩放入其中。


    玉米苗的快速生長,正好在炎炎夏日來臨前為土豆提供些許遮蔭,避免過多的陽光灼傷即將成熟的土豆。


    她動作嫻熟,手腳麻利,不多時,地裏的玉米種子已經種下了一半。


    陽光透過頭頂的薄雲灑下,她抬頭看了看遠處漸漸明亮的天空,隱約間瞧見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小跑著過來。


    “小白......”


    一聲熟悉的呼喚從遠處傳來。


    陳宛白直起身,抬手擋住眼前刺眼的光,微微眯著眼睛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是她啊。


    果然先是她。


    “小白。”


    那人走近了,笑著又喚了一聲。


    陳宛白唇角微揚,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如常:“嗯,來了。”


    像是早已知曉她會出現似的,沒有半分驚訝。


    “我來幫你種。”


    來人幹脆利落,話音未落,便伸手拿過陳宛白掛在脖子上裝玉米粒的袋子。


    動作熟稔,似乎是相約好一般。


    “一個洞裏放兩三顆。”陳宛白提醒了一句,隨後俯下身繼續幹活。


    兩人低頭幹活,配合默契。鋤頭在泥土間輕輕翻動,玉米粒精準地落進坑中。兩人的動作幾乎同步,不多時,空地上已布滿了整齊的玉米種子。


    有了幫手,效率果然大增。


    陽光下,兩人的身影在田壟間來回穿梭,春日的微風輕拂,吹散了幾縷發絲,也帶來了一絲悠然的靜謐。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春日的陽光逐漸升高,掛在了頭頂。


    最後一壟玉米種子埋入土中,陳宛白舒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三丫姐,回家吃飯吧。”


    “好。”陳宛靈一口應下,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鬢角滾落,卻絲毫不顯疲態。


    除了,一臉的烏青。


    十分顯眼。


    陳宛白隻是掃了一眼,像是沒看見一般。之前不問,現在也不問,她扛起鋤頭,邁開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白,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問?”陳宛靈到底年紀小,還是沒忍住。


    不問她為什麽在這裏?來這裏幹什麽?


    “好,為什麽?”陳宛白依舊不回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語氣輕鬆,如同在詢問今日的天氣一般。


    如此敷衍卻不敷衍的問題。


    卻又讓陳宛靈無話可說。


    她甩了甩手上的泥土,俏皮地眨了眨眼,她腳步一加快,跑到了陳宛白前麵。


    “小白,你真不想知道?”


    陳宛白微微停下,靜靜看著她,隻是笑著不語。


    她能來到這裏,能這般開心,已經什麽都說明了。


    至於過程,其實並不重要。


    唯一讓陳宛白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比陳宛蓉更快一步。


    陳宛靈見她等著自己,便嘰嘰喳喳地開始訴說起來。如同路邊樹枝上的幾隻麻雀一般。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陳宛白靜靜聽著,臉上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打斷,不追問。


    自從陳宛靈她娘丁氏和離離開陳家之後,陳宛靈也想離開。


    不,其實早在陳宛白離開陳家的時候,她就已經產生了要逃離的念頭。


    那時,她心裏抱著一絲希望,想著如果能分家就好了。


    但是,並不現實,她爹陳大山明晃晃的傻子。


    分家,是不可能的。


    隻能另作打算。


    這種壓抑的心情一直潛藏,直到陳宛蓉被退親的那一刻。那時,陳宛靈心裏對這個家的失望達到了極致,離開的念頭愈發堅定。


    她想到陳宛白,能離開,是因為瘋了。


    既然陳宛白能瘋,那她也能。


    或許,這就是她逃離的唯一出路。


    但她也不能,隻會讓人覺得她在裝瘋。


    既然瘋了不能砍別人,那就,砍自己吧。


    每日剁豬食是她的任務,剁豬食用到的一把舊菜刀,逐漸也成了她隨身不離的物件。


    之前陳宛白,柴刀不離身。現在她,菜刀不離手。


    她的發瘋表現得不顯山露水,起初隻是偶爾對著牆發呆,嘴裏喃喃自語:“娘沒了,娘被陳家害死了……”


    眼神空洞,口中時而呢喃時而突然大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她的異常。


    接著,她漸漸變得愈發離譜,甚至開始在眾人麵前流著口水,笑得傻傻的,毫無章法,時而竟低頭撿起地上的泥巴放進嘴裏,吃得一臉滿足。


    每次做這些事情,不是家裏來人了,就是門口有人路過。


    一定有村民能看見。


    不但如此,有時還會舉著菜刀,流著口水看著路過的村民。


    然後,衝了過去。


    就在村民以為她要砍人的時候,她突然菜刀一轉,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


    嘴裏喃喃:“吃肉,吃肉,娘吃了肉就不會死了......”


    嚇得村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不瘋才怪,丁氏和離之後她受了多大打擊,陳家的人真不是東西!”有人指著陳家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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