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南巡講話開始,至2月21日。


    不過要等到3月份,《深城特區報》才率先發表文章,緊跟著全國轟動,中央響應,才一鼓作氣形成了92大潮。


    而2月3日是除夕,老百姓尚沉浸在過年的氣氛中,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


    在春節前幾天,許非照例拜訪戴臨風、阮若琳、袁闊成這些親朋故舊。在叔爺家裏,又看到了自己的幹妹妹,五歲了,呆萌呆萌的。


    哎呀,你五歲,我二十七歲,不多不多。


    …………


    一大早,亞運村。


    甬路的雪早已鏟平,堆在兩側厚厚皚皚,園林蕭索,綠地枯衰,典型的北方氣質。


    電梯門一開,許非推著四個大行李箱出來,又一個個拎到台階下。跟著取車,開到近前,一個個塞上去。


    忙活完,倆妹子才慢悠悠下樓,化了點淡妝,大衣一紅一白。


    許老師賞心悅目,嘴裏嘮叨著:“得虧是大發,別的車還裝不了。你說你們倆,走也一塊走……”


    “不一塊走讓你有機可乘麽?”小旭哼道。


    “說什麽呢?”


    張儷擰她的臉。


    “走不走我也有機可乘……”


    他撇撇嘴,仨人上車,直奔首都機場。一個飛蓉城雙流,一個飛鞍城騰鼇。


    進去托運行李,辦手續,張儷先走。小旭抱了抱她,十分不舍,“打電話,我們一塊回來。”


    許非也抱了抱,“向父老鄉親們問好,紅軍會來的。”


    張儷翻白眼,溜溜達達先閃了。


    剩下倆人等了半天,妹妹又餓,吃了三個漢堡才消停。她拄著下巴,滋溜滋溜喝果汁,問:“小陽對象想來京城發展,托我找個工作,你說我答應麽?”


    “他什麽學曆?”


    “初中吧,家是農村的。”


    “他倆準備結婚麽?”


    “估摸今年就結了。”


    許非想想,道:“我不看好,初中水平,你給找工作隻能安排自己手下。他過來,小陽肯定也過來,兩口子都在你那邊混啊?”


    “我也這麽想,可不知道怎麽說。”


    “這樣,八卦市場不挺紅火麽,你給他們弄個床子。一年下來少說五六萬,夠活的。”


    八卦市場,鞍城一個類似勸業場的地方,主打服裝,八十年末九十年代初名聲大噪。


    “嗯,行吧。”


    小陽不懂服裝,但姐夫懂啊!小旭點頭同意,又看了看他,問:“你今年真不回去麽?”


    “我三十兒還有戲呢,回什麽?”


    “……”


    她鼓著嘴不爽,瞅瞅時間,“那我走了。”


    ……


    許老師送走了女朋友們,開車跑到西單。


    特別特外麵拉著紅幅,大喇叭震耳欲聾:


    “尊敬的顧客朋友們,正值新春佳節之際,特別特推出七天樂優惠活動,全場七五折,全場七五折。


    消費滿一定數額,還可享受貴賓金卡待遇、抽獎等活動。


    獎品豐厚,一等獎:康樂宮門票三張。二等獎:年貨大禮包,包括十斤豬肉……”


    伊蓮和特別特,堪稱西單的兩大風騷。搞得整條街都在學,滿目望過去彩旗招展,鞭炮齊鳴。


    老百姓樂嗬,他們喜歡這種熱鬧,越熱鬧越像年節。


    許非進樓,裏麵喧如鼎沸,蹬蹬蹬上二樓辦公室。李程儒早已等候,擺擺手。


    倆人沒言語,坐下開始檢查年終賬目。


    核算了一番,老李搖頭晃腦,道:“咱們四月份開張,截止去年底,共九個月少五天,總利潤五千二百萬。


    按百分之三十算,一千五百六十萬。每人分七百八。除掉炒外匯抽的三百萬,每人四百八。”


    他撓撓腦殼,“哎喲,忙活一年才掙四百八,受苦受累的命啊!”


    “……”


    許老師懶得接茬,道:“外匯炒了小半年,加上一百萬底,我現在有三百多萬美金。”


    “我也差不多,還是保守了!兩百單兩百單的下,先求謹慎,現在摸熟了,咱也下兩千單。”


    “今年有啥計劃麽?”


    “今年……”


    李程儒眨巴眨巴,不好意思道:“嘿嘿,最近光顧著去天上人間,沒想呢。”


    我就知道!


    這貨容易墮落在資產階級的紙醉金迷裏,還好許非有準備,拿筆畫了個樣圖。


    李程儒一瞧,是條裙子,收腰誇張,款式簡約,跟個筆筒似的滑下來,奇道:“這麽窄怎麽穿啊?”


    “要的就是這麽窄,西方叫職業女性裝,咱們通俗點,叫一步裙。”


    “還有現在流行的腳蹬褲、牛仔裝,小白鞋,我們都要,這屬於大眾需求。”


    “粵省最近流行一個牌子,夢特嬌。聽說麵料獨特,你有空跑一趟,拿回來研究研究。如果可行,我們用它的麵料做高端男裝。”


    許非又畫了幾款襯衫和t恤,有圓領、雞心領、v領的。


    說起夢特嬌,堪稱九十年代的傳奇。


    兩種說法:一個是國人買的外國牌子,包裝成洋貨。一個是外國品牌,被我們山寨了。


    據傳是羊城的一家公司率先山寨,連logo都不換,直接注冊羊城夢特嬌,人家產什麽,他照著產什麽。


    後來愈發火爆,陸續出現了閩省夢特嬌,杭城夢特嬌,魔都夢特嬌,盛京夢特嬌……


    許老師相當有印象,嬌衫在東北太火了!他小學時候,老媽就給買了一件,當天就交到好幾個女盆友。


    其實嬌衫賊醜,也就麵料出色。


    李程儒見他用心,不免為自己的懈怠而慚愧,道:“成成,過完年我就去!”


    …………


    晚上六點鍾,特別特提前打烊。


    所有員工聚集在樓下,熱切期盼,隻見兩位老板下來,大手一揮:“出發!”


    “好嘞!”


    “都等著呢!”


    “我還第一次開年會呢!”


    “我也是我也是,啥叫年會啊?”


    自然是許老師的主意,身為打工狗,他太清楚年會的重要性了。


    累死累活一年,買不了兩平米的房子,年終大夥聚聚,激揚士氣吃喝玩樂,還有萬眾期盼的大抽獎。


    誰要中個購物卡什麽的,哎喲,福報啊,福報!


    幾乎全是妹子,又叫上伊蓮的幾個人,嘰嘰喳喳橫行霸道。


    司機給李程儒開門,錚明瓦亮的一輛奔馳560sel,w126底盤,七十萬左右。丫本想買虎頭奔,後來不知怎的,琢磨琢磨買了560sel。


    也是豪車,中國人管奔馳叫大奔,就是從這款車開始的。


    他坐上後座,隨即一捂臉,“行了行了,別開你那破車了,丟人啊!”


    “不是,我還得回家呢。”


    “回家我送你。”


    “我車得開回去啊。”


    “那我給你送回來!”


    好說歹說,許非坐上車。


    李程儒擰著眉毛,道:“我就納悶了,你也不是節儉的主兒,怎麽就對那破大發情有獨鍾?”


    “一直沒時間換嘛……”


    許老師按了按座椅,感覺確實好,“過段的,指不定我弄輛勞斯萊斯呢。”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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