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憨批!”


    “一步一個jo印兒,做大做強,做大做強!”


    “男人要做大肆!”


    “哈哈哈!”


    周遜忽然笑場,捂著肚子道:“不行不行,我演不了!”


    “你形象就不合適。”


    “不像葛老師妹妹,像女兒。”


    “像孫女!”


    “去去去!”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趕那些起哄的家夥,一抹身見許爸爸冷著臉,頓時小嘴一抿,立正不動。


    “嘎嘎嘎……嘎嘎……嘎……”


    那幫人的笑聲也迅速遞減,忽然就很尷尬。


    “……”


    安靜了幾秒鍾,周遜往三麵鞠躬道歉:“對不起,我笑場了沒有演完,我態度不認真。”


    “回去吧。”


    “哦。”


    她顛顛坐回去,旁邊是剛被罵完的潘越明。


    倆人突然爆紅,戲約排到明年,難免有些飄。這會悶悶的不敢吭聲,以身示範了公司準則:戲比天大!


    葛尤出來打圓場,道:“我說兩句不唐突吧?咱們交流交流。


    我的角色是因車禍丟掉警察工作,隻能在工地當保安的一個家夥。他跟眼鏡、卷毛表麵沒什麽交集,就結尾碰了一下。


    但都是戲的核心人物,什麽叫無名之輩啊?就是小人物。


    我覺得這部戲,其實就是幾個小人物失去尊嚴,又拚命想挽回尊嚴的故事。像眼鏡,我覺得他得有一種,一種……”


    “信仰感。”段龍接道。


    “對對。他從鄉下出來,就為揚名立萬,雖然方式很偏激。但在他心裏,這就是人生追求。


    你們幾個剛才演的,‘別人覺得好笑,我一本正經的’這種感覺差了點。


    還有表現形式,小混混打架見過麽?有的嘴上耍狠,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其實他不敢動手。


    眼鏡跟他們一個狀態,外強中幹,這點再注意一下。”


    “那我也說說吧。”


    鞏麗咳了兩聲,道:“老實說我挺想演這個戲的……”


    張國師:噝!


    “既然演不了,我就提一些建議,僅供大家參考。


    這女的是高位截癱,誰要拿到角色,肯定得去觀察生活。你們都是專業院校出來的,不用我多說。


    但這個人物形象啊,我覺得應該是短發,因為短發好洗。衣服都是容易穿容易脫的,寬寬鬆鬆那種,人也應該很瘦。


    她隻有頭能動,正麵看正常,但看兩邊的東西會很費勁,可能有一些長久養成的特征,比如這樣……”


    鞏麗稍稍偏點頭,從眼角掃過去,說不準是看斜前方,還是看側方,一種特別古怪的目光。


    刷刷刷!


    底下人無論男女,趕緊拿小本子記下來,學的是思路,如何分析角色。


    “說得好,呱唧呱唧!”


    “嘩嘩嘩!”


    許非帶頭鼓掌,掃了一圈問:“還有誰沒試?哦,段龍、小桃紅,就剩你倆了。”


    “我們研究研究啊。”


    倆人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小桃紅往椅子上一癱,段龍坐的稍遠,“需要一個搭戲的。”


    “薑五,你來。”


    於是開演。


    小桃紅披著頭發,現在把頭發挽到後麵,露出光潔的額頭,然後捏了捏嘴巴子,活動肌肉。


    好的演員,連麵部肌肉都能控製。比如潘越明《白夜追凶》,半張臉邪魅一笑,半張臉保持冷漠。


    還有秦昊《隱秘的角落》,一半是偷偷得意,一半是痛苦悲傷。


    “卷毛毛……”


    小桃紅開口先來三個字,聲音清亮嬌嫩,帶著幾分戲謔:“為啥子不搶個銀行,搶個手機店兒啊?”


    “手機店兒好搶,沒得保安。”薑五道。


    “就是不敢搶銀行嘛!”


    “確實不敢。”


    “啥子不敢?老子啥子不敢?!!”


    段龍一開口又嚇一跳,口音比前麵幾個都像些,“時機還沒得成熟嘛,我們現在剛入行,起步要穩,一步一個jo印。”


    “我要是你們,第一步搶劫,第二步就是殺人!”


    “你們打死我是做好事,傳出去不丟人……你們不打死我,你們就走不了啊……下半輩子我們仨在這屋裏相依為命,等死誒!”


    “卷毛毛,你不是想結婚咩?你想結婚隻能跟我結婚。雞冠頭,你不是想當大哥咩?你隻能當卷毛毛的大哥,反正我是不會服你滴……”


    小桃紅脖子一挺,滿臉挑釁:“永遠!”


    “老子!”


    段龍抓狂,幾個大步衝過去,拿那個紙筒懟在她臉上。


    又氣又沒得辦法,以至於表情滑稽,好像要哭出來。過了會,他仿佛福至心靈,撤開紙筒:


    “有道理,句句都有道理。但也不是沒得漏洞,你永遠不會睡著麽?睡著我們就走嘍!”


    他揮了揮雙臂,老子好聰明的架勢:“好大個事嘛!唬哪個嘛?”


    “莫生氣,躺起!”


    “……”


    演罷,倆人站起身。張國師沉吟片刻才拍拍手,問:“你會說西南官話?還挺像的。”


    “過年的時候跟人學的。”段龍道。


    “哦。”


    張國師點點頭,又看了眼小桃紅,沒再說什麽。


    所有人試鏡完畢,許非才道:“黃勃!”


    “有!”


    他不自覺的融入氣氛,跑到近前:“許總,我就是!”


    “剛才看的怎麽樣?”


    “挺好。”


    “看懂了麽?”


    “好像是兩個搶劫犯和一個女癱瘓的事兒。”


    “嗯,會說那邊方言麽?”


    “我到各地跑場子,多多少少都會點。”


    張國師打量幾眼,這形象絕了,又醜又土的農村傻小子,問:“那個卷毛,你想不想試試?”


    黃勃有點心理準備,仍然激靈一下:“我想演,想演!”


    “嗬,會演麽?”


    “不會,但我能學!”


    “段龍,你帶著他,教教他一些常識。”


    “好。”


    新人得訓練啊,黃勃拍《上車,走吧》,連走位都不懂,跑到攝像機後麵還演呢。


    看管琥動不動喊停,覺著這玩意挺好,自己演著演著也喊停,被管琥一頓罵。


    許非和張國師嘀咕了幾句,道:“好了,今天到這吧,相信大家都有收獲。我對每一批簽約的新人,幾乎都會說同樣一段話。


    今天也說給你們聽聽。


    以前管這行叫文藝界,管你們叫文藝工作者;現在管這行叫演藝圈,管你們叫演員、明星……


    但不管叫什麽,我希望你們都勇於挑戰自我,做演員要做最好的,明星要做最紅的。這部戲沒了不要緊,以後還有更多更好的戲等著你們。


    小桃紅!”


    “這兒呢!”


    “減減肥吧。”


    “嘿嘿嘿!”


    …………


    試鏡搞了整整一天,午飯都沒吃。


    大家一哄而散,各尋去處。國際章摟著元泉肩膀,道:“走啊,回學校吃去。”


    “你自己先走吧,我,我……”


    國際章看她一個勁往屋裏瞅,笑道:“沒事,我在樓下等你。”


    元泉抿了抿嘴,待人走得差不多了,鼓起勇氣回屋:“許總,我能跟您聊聊麽?”


    “聊什麽,坐。”


    “我,我忽然覺得自己不適合演戲。”


    “剛才受打擊了?”


    許非見她不語,笑道:“沒事,你們還年輕,有大把大把的機會。


    隻不過提前簽了公司,才提前見識到了外麵的世界,那些跟你同齡的還在象牙塔裏而不自知。


    也別跟小桃紅比,她戲路就是比你寬。可你有自己的特色,將來成熟了也不比任何人差。”


    “可我總是沒信心。”


    她一直低著頭。


    許非想了想,問:“你們不是快畢業了麽?你有什麽打算?”


    “如果沒簽公司的話,我可能會考話劇院吧,或者等分配。”


    “你喜歡話劇麽?”


    “喜歡!”


    “那就去唄,我們又沒限製。你覺得自己沒信心,可以先在舞台上找感覺。


    公司對你們都有很清楚的規劃,我不指望靠你賺錢,你把演技磨練好就算對得起我的投資。”


    “……”


    元泉鬱悶,粑粑太傷人了。


    不過也算開導了一番,她告辭離開,一直等在門口的黃勃進來:“許總!”


    “還沒走呢?”


    “沒,我就想當麵感謝您一下,不然心裏不踏實。”


    黃勃非常認真的,道:“我就是個唱歌的,沒想過能演戲,也不知你從哪兒找的我。反正我得謝謝您。”


    “沒什麽,覺得你合適才找。你現在住京城?”


    “嗯,在郊區租的地方。”


    “以後還打算到處走穴?”


    “呃……”


    “這樣,你先練著,如果想改行拍戲呢,不妨跟公司簽約,起碼有個住宿保障。”


    黃勃撓撓頭,比元泉更沒信心,這可是改行啊。


    “我考慮考慮行麽?”


    “當然。”


    黃勃糾結的閃人了。


    勃哥不用講,天賦凜然,戲路寬廣,正的邪的謔的全能演。他有多年跑江湖的經曆,市井人煙嚐遍,啥人都見過。


    這些成為他寶貴的經驗,厚積薄發,演技會蹭蹭的漲。


    天下很需要這麽一個演員,既能做主角,也能當萬金油,哪兒有窟窿一塞,保準好使。


    上了一天課,許非也累,回到八樓拎包就想下班。


    “哎喲許總,你終於完事了!”小江出現。


    “幹什麽跟叫魂兒似的?”


    “有人想拜訪您啊,是個老外。”


    “老外?哥倫比亞的?”


    “不是,他說自己叫胡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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