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爺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小兒子,手上力道不自覺加重,也帶上了些許逼迫意味。


    “你在威脅我?你們才認識多久,就要為了他……為了他……”


    任奕看他說不下去,感覺手腕隱隱發麻,卻一動沒動,神情染上悲哀:“爸,是您在威脅我。我愛他,一天,一年,還是一輩子,又有什麽區別?我又有什麽錯?”


    “同性戀就是錯。”


    任弈咬了咬牙,心中升起了不甘和氣惱。


    “那我去變性。”


    任成功差點被他這句話氣死,指著他半天,卻聽到他說:“當年生我時,您和媽不就是想要個女兒嗎?現在這樣不是正好?”


    任成功年輕時也是能言善辯的,到了年老,卻在小兒子麵前啞口無言。


    手臂不合時宜地傳來的酸軟,他這才注意到兒子的手背上青筋明顯突起,卻倔強地不肯退讓一步。


    這樣執拗著要某個東西的小兒子,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一時生出了些恍惚,但仔細想想,又想不起他什麽時候有過這個樣子。


    任家的孩子,總是什麽都不缺的,他辛苦大半輩子,為的就是讓後輩不再受苦,然而如今這兩個卻一個個都在情關上受挫。


    任老爺子眸光黯然,重重歎了口氣,鬆開了手。


    他找出了雪茄,想要點上,卻被小兒子按住了。


    “您身體都這樣了,還是少抽一點吧。”


    話題轉移,氣氛隱隱緩和了些,老爺子斜了他一眼,語氣稍軟,問道:“你呢?每天幾根?”


    “不抽了,他不喜歡,而且我隻是心煩時才抽。”


    任成功眉心再次擰了起來,兩頰鬆弛的皮膚驟然平整了不少。


    任弈反過來按著老爺子的手,目露懇求:“爸,聽我說幾句可以嗎?我不想和您吵架。”


    老爺子嘴唇蠕動,想叫他滾蛋,但始終說不出口,想著今天是元旦,勉強壓下了火氣,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放下雪茄剪,單純叼著過過癮,他倒要看看小兒子能說出什麽花來。


    “我最開始認識他,是因為他唱的歌,他業餘是個唱歌主播,我讓管家給您放過,您還誇過他有靈氣。在他出現前,我一直靠著安眠藥入睡,但他的歌讓我不藥而愈,他是特別的。”


    任老爺子一臉牙疼,臉上的褶子頓時又多了一倍,抬了抬胳膊,把他手抖了下去,夾住雪茄,斯斯文文地斥道:“如果你是想秀恩愛,現在就給我滾。”


    任弈坐在他旁邊,垂眸看著自己骨肉勻稱的手指,活動舒展了幾下,再次看向老爺子。


    “爸,從車禍後,我再沒有像現在這麽開心過了,那麽多醫生給我判了死刑,我本打算就這麽爛在輪椅上,可他想拉我起來。他或許真的是我的幸運星,至少現在,我的腿已經逐漸有了知覺。”


    任老爺子眸中閃過驚訝,毫不猶豫地一掌拍向他膝蓋,雖然不明顯,但那腿確實顫動了一下。


    老爺子掩住眼底的欣喜,強作鎮定,雪茄卻隨著他手指明顯顫動起來。


    “那隻能說明大夫醫術高明。”


    “他給我找的。”


    老爺子頓時噤聲。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和誰在一起,圈子裏那麽多人,他們看不上我腿殘不好相處,我也看不上他們庸俗討好,但他不一樣。他像他的歌一樣幹淨直白,霸道又溫柔,除了他,我誰也不要。”


    老爺子嗤笑一聲,但注意到他提起那個男兒媳時的神情,掃興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不甘不願地被含著的雪茄堵了回去。


    他心下悵然。


    十五年前的那場車禍奪走了任家太多太多東西。


    小兒子再沒有了笑臉,曾經總不肯露出來的小酒窩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孫女一直記著謝家那個孩子一樣,他親眼看著他的大哥大嫂還有未出生的侄子或者侄女死去,於是永久無法忘懷。


    即便過去了十幾年,再想起那一天,那一年,任老爺子心口依舊一陣刺痛。


    “他很聰明,也很機靈,膽子很大,看著什麽都不怕,但其實怕鬼,怕黑,還有些嬌氣,可他爸媽不大管他,他隻能變得什麽都不怕。我比他大,就想管管他,一輩子不夠,生生世世那種。”


    老爺子回過神來,再次露出嫌棄,不知道是在針對誰。


    “先心動的是我,也是我努力讓他喜歡上的我,我做不到始亂終棄,爸,我不想在你們之間選擇。我隻是愛上一個人,他剛好和我同性,我們不能領證,不能孕育一個孩子,可這些是錯嗎?”


    任老爺子手裏雪茄掉在地毯上,錯愕和怒氣雜糅著一起再次上湧:“你、你自己是同性戀,還去禍害別人家孩子?”


    任弈抿了抿唇,沒說他喜歡的人本來就是彎的。


    老爺子剛才如何生氣都沒對他動手,這會兒再遏製不住,猛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下手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但想起他做的事,又恨不得再追加一巴掌,最終敗於年歲,提不起再次出手的勁。


    他攥著座椅扶手,傾身靠近,橫眉努目,厲聲逼問:“他爸媽知道嗎?”


    任弈抬手替他順氣,看他臉色不太對,從他口袋裏翻出藥來給他喂下,低聲道:“你身體不好,別動氣。他爸媽應該知道了。”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混賬?”任老爺子吃下藥後便大力揮開了他的手,閉目平複了下情緒,冷聲問道,“他爸媽怎麽說?”


    任弈搖了搖頭:“我來之前剛送他上回去的飛機。”


    “你就讓他自己一個人回去?這就是你說的想管他?”老爺子瞪著他,不知不覺立場就偏了。


    “他今天晚上要是不給我發消息,我就去找他。”


    “那他要是在白天受了委屈呢?”


    任弈遲疑了。


    他其實想象不出那人受委屈的樣子,那人提起時又是一臉篤定,還說大不了翻窗連夜跑路。


    他知道他真能做出這種事。


    但要說他不會受委屈,無疑更是加深了自己混賬形象,卻能讓老爺子更容易接受一點“江釋”。


    他果斷低頭:“是我欠考慮了。”


    任老爺子盯著他臉上巴掌印看了會兒,到底沒下手再補一個。


    “那孩子叫什麽?做什麽的?家裏情況呢?你都了解嗎?”


    “江釋,江河湖海,釋回增美,京外法語專業在讀,業餘會直播,這個您知道的,在我們認識之前,他就憑本事有了千萬粉絲了。他是獨生子,父母都在國企工作。”


    任老爺子黑著臉,一字一頓地重複:“獨生子?”


    任弈頓了一下,點頭“嗯”了一聲。


    “你現在立刻給我收拾東西滾蛋,如果他爸媽要打你,你給我好好受著。”


    任弈遲疑抬頭看他:“爸,你這是同意了?”


    “滾蛋。”


    任弈控製著輪椅往外去,又聽到裏麵傳來一聲含混的聲音。


    “順利的話,這兩天帶回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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