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湛藍。


    柔和的陽光灑在句榕郡街巷,為積雪消融後的城池增添了一份暖意。


    風從遠處來,仿佛已有了和煦春氣,吹拂行人衣襟,也吹起陸缺的發絲,他在湯圓攤子坐了會兒,望著遼闊天空,眼中色彩漸漸和緩清淡。


    難得這樣的輕鬆啊。


    柳離去結了帳,張開纖指在陸缺眼前晃了晃,“別癔症了,我們往前麵走走。”


    陸缺極為罕見的露出幹淨笑顏,橫平手掌,將五指插進了柳離指隙。


    風來正好,此年正少年。


    ……或許前世斬下相柳氣息,因而結下的羈絆,也不全是負累。


    兩人穿行在句榕郡繁華的街巷,走走看看,遇到了兜售麵具的攤子,柳離很湊巧舉起一張狐狸麵具蓋在了俏臉上,“我像不像九尾狐妖?”


    這不是一下撞槍口上了!


    陸缺眼睛緩緩張大,看了一眼,把柳離蓋在臉上的狐狸麵具摘下來,樂不可支地笑道:“不戴的話才更像。”


    “嗯?”


    “我說了原因,你不準生氣。”


    柳離微微眉頭一擰,點了點頭。


    陸缺靠近了些,輕聲道:“我在界山見過九尾狐妖,都已經渡劫化形了,你的身材和她還是蠻像的。”


    這番坦誠,換來了兜腹一拳。


    好嘛!


    才兩年沒見麵,都和狐妖勾上了,真是豔福不淺。


    柳離狠狠刮了陸缺一眼,故作生氣,其實醋意不濃,隻道:“九尾狐妖在咱們大夏向來被視為祥瑞,恐怕模樣比我長得好看是不是?”


    柳離也是上佳姿色的美人,不過說良心話,和蘇萱那傾國傾城的狐媚相比,還是存在明顯差距的。


    一郡花容怎比得了春風萬裏?


    陸缺感覺這事不能說實話,絞盡腦汁憋了一句,“你比她性格好。”


    一話未了,腹部再遭暴擊。


    姓陸這家夥在花言巧語上的能耐,不比祝百壽強到了哪兒。


    柳離心裏暗笑不已,“真是笨,說性格好,不就等直說我長相不如狐妖?”


    她倒也沒有因此生氣,美人通常能容忍美人……自以為美的醜比未必。


    “你和狐妖什麽關係?”


    “朋友。”


    “她對你怎麽樣?”


    陸缺閉口不言,環顧左右,做賊心虛的心理寫在臉上。


    柳離笑眯眯道:“你不說話,我也猜到了,狐妖肯定對你很好!要不這樣,等以後了你娶她做個小的,有個渡劫化形的美豔大妖填房,多給咱們人族修士長臉?這事我支持你。”


    “別瞎扯,我怕被她給撕了。”


    “……”


    一路閑說玩笑,很快到了句榕郡郡城最西麵。


    周圍空落落的,並無房舍,僅有一座十幾丈的小山豎,前麵幾名修士走近小山,迅速隱入樹叢,不見了蹤影。


    陸缺恢複正色道:“蘇萱的事情以後再談,咱們先去修士坊市開開眼,坊市是在山上嗎?”


    “山上巴掌點大的地方,可容不下幾個人,聽康教習說是在地下。”


    “地下?”


    “別看我,我也頭一次來。”


    兩人帶著疑問在山下繞了繞,沒走幾十步,就見高大的樹木之間見有座山洞,裏麵的石階傾斜向下,通向幽暗的地下,盡頭處依稀有些微光。


    洞口。


    一位鎮邪司的“皂衣仙尉”靠牆而立,劍目朗眉,鬢若刀裁,氣質冷峻如刀。


    他看起來隻是三十幾歲的青年模樣,但衣袖邊已經繡了兩道金邊兒。


    皂衣仙尉至少得有築基期境界,繡了兩道金邊兒就代表著斬殺過兩名同階,實力強悍可想而知!


    而鎮邪司的皂衣仙尉出現在修士坊市門口,則是出於守護尋常百姓的責任。


    修士交易的東西雜七雜八,帶毒的,帶陰氣的,帶煞氣的,詭異不祥的等等,應有盡有,如果尋常百姓誤入其中,難保不會出什麽問題。


    柳離聽說過其中緣故,拱手向皂衣仙尉行禮道:“仙尉前輩,山洞下麵就是修士坊市嗎?”


    皂衣仙尉睜開了狹長眼睛,輕“嗯”了一聲。


    “打擾前輩。”


    問清楚之後,兩人進入山洞沿階而下,這時那皂衣仙尉才閉著眼說了句,“還蠻般配的。”


    聞言,柳離抿嘴一笑,在陸缺手臂上掐了一把。


    繼續沿階梯往下,大約二百階以後,到了底部,地勢豁然開朗,出現一座極為麵積寬闊的溶洞。


    一道寬五丈的地下暗河貫穿溶洞。


    平靜河麵上,停泊著許多烏篷船,中間以木板相連,搖搖晃晃。


    在每隻烏篷船船頂,都懸著一隻裹紗的燈籠,燈籠中,發出光亮並非是蠟燭,而是一種名為“招光”的特殊螢火蟲,能點燃天地靈氣,散發幽冷藍光,捉幾十隻放在同一隻燈籠裏,就如一輪藍月。


    那幽冷藍光悠悠在河麵打著晃,百盞千盞,將水波暈成藍色,詭異而淒美。


    勾連烏篷船的木板吱吱呀呀響動。


    幾十名修士踩踏木板而過,進入烏篷船之中,低聲地討價還價。


    原來停泊在水麵的烏篷船就是修士的鋪子。


    陸缺和柳離站在潮濕河岸上,都很是好奇,看了好一會兒,才踩著木材進入了第一隻烏篷船。


    烏篷坐著一位獨眼修士,無精打采,麵前平攤了一塊攤子,擺著靈芝、靈參、兩枚散發灼熱氣息的“陽炎果”等,大抵都是天材地寶之類。


    不過在陸缺看來,這些玩意兒很上不了台麵。


    陽炎果比朱異果差得遠了。


    兩人從第一隻烏篷船裏一掃而過,走馬觀花,迅速到了另一隻裏麵。


    這隻烏篷船的主人是位妙齡少女,年紀不大,卻已經具備了奸商氣質,篷塢裏麵擺的滿滿當當,假貨次品占了六成以上。


    就連她那張臉都是假的!


    陸缺一掃之下,就看到妙齡少女脖頸上有道細微的痕跡,那是易容留下的。


    江湖把戲,陸簡和趙知遠和陸缺講過許多……


    不過少女側麵掛的幾幅地圖,陸缺還是有些興趣,開口詢問道:“姑娘,有沒有冀州和吳州兩地的詳細地圖,最好把每個鎮都標注出來的那種。”


    “冀州的倒是有。”


    “我能看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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