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熱氣的鮮血,沿著管家的腳麵鞋底流成一汪,沒多久好就結成了冰,就像凝固在雪地的朱砂。


    陸缺什麽都沒有問,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在刺了十幾刀後,拎起斷夜,在管家的肩膀上拭了拭刀鋒上的血跡。


    動作緩慢細致,就跟行過淩遲刑法的老劊子手似的。


    月光照亮陸缺臉上的羅刹鬼麵麵具。


    管家不經意瞄了一眼,猛地打個激靈,身軀隨之顫抖起來。


    同時沉重的刀鋒正貼在脖頸來回劃動,已經觸及到了汗毛。


    有些癢,更多的是冰冷蝕骨。


    一刀了之未必會讓人多麽恐懼,但慢刀子折磨卻能會讓人崩潰,不多大會兒,管家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裏,情緒崩潰地咆哮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陸缺抱臂靠著折斷半截的鬆樹,“修行是不是蔣末教你的?”


    “是……可我並沒有偷學參合宮的《煉氣篇》,學的是從散修身上得到的。”


    管家似乎猜測出來陸缺是參合宮弟子,過來審查蔣末的,故而言談之間的針對性很強。


    陸缺繼續詢問,“大半夜帶著柴北防的妻子出村什麽意思?要私奔?”


    管家連連搖頭道:“我隻是按蔣老爺的吩咐辦事。”


    “你跟了蔣末幾年?”


    “八年。”


    “那肯定很清楚他幹過什麽缺德事。”


    陸缺斜了管家一眼,視線銳利如劍,嚇得管家本能地按著地麵往後挪,臉色慘白地結巴道:“我……我……我曾經按照蔣老爺的意思到渠州洗劫過一個大戶,搶了萬餘兩的銀票,並劫掠那家的妻女。”


    命下人到其他州郡作訐犯科,聚攏錢財,自身片葉不沾,最大程度減少嫌疑,這蔣末的確有幾分狡猾。


    也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


    陸缺虛握拳頭,敲打著猙獰地羅刹鬼麵麵具,“越州搶劫就沒有鎮邪司通緝?”


    “蔣老爺吩咐斬草除根,那家除了妻女二人,都被我殺了……但那全都是蔣老爺的吩咐,他在我的身上下了三年香的毒,他才是始作俑者!!”


    出賣人這種事。


    一旦開了口,猶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越賣就越幹淨。


    這讓陸缺非常滿意,他從咫尺空間中取出筆墨紙硯,在馬車車凳上攤開,“把蔣末吩咐你的髒事都一件件說出來,時間,地點,殺了什麽人,搶了什麽東西,凡是能記起來的全都講清楚。”


    “冤有頭債有主,我隻是來找蔣末晦氣的,你講清楚,我就放你條生路。”


    “放心大膽的講,我許遠向來是說話算話的,築基修士也不至於你一個煉氣四層的炮灰為難。”


    管家點點頭,低聲敘述。


    始終坐在馬車車廂裏的管娥兒,側耳聽著兩人對話,知是來找蔣末晦氣的,心裏不由得一陣驚喜,隻盼著來人能夠蔣老賊給碎屍萬段!


    緩緩挪動嬌軀,透過車簾縫隙往外麵望了望,恰看到陸缺臉上的羅刹鬼麵麵具,猛地驚了一聲,又縮回車廂角落。


    好恐怖。


    來人怕不是鬼怪。


    但是隻要能殺了蔣老賊,即便是鬼怪又如何?


    猶豫半晌後,管娥兒猛吸了一口氣,雙手撐著車廂地板膝行到車簾前,撩開了棉簾子,就衝著陸缺叩頭。


    砰!


    嬌媚的腦瓜狠狠砸在馬車板子上,幾乎砸出血跡。


    “請仙師殺了蔣末老賊!”


    “請仙師殺了蔣末老賊!”


    每一句都擲地有聲,帶著不共戴天的強烈恨意。


    在管娥兒準備叩第三個頭,說第三句話時候,陸缺用毛筆毛頭點在她額頭上,製止她的行為。


    “別人想殺蔣末還能理解,你是蔣末徒弟媳婦,怎麽能有這種念頭?我看蔣末對你丈夫柴北防挺不錯,還特意煉製了辟穀丹給他用。”


    不錯?


    管娥兒淒慘卻癲狂地笑了一下,二話不說地就開始解衣服扣子。


    “幹什麽,我可是正經人……”


    陸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管娥兒把衣服一件件扯開後,雪白的胸脯上麵印著一個“末”字。


    管娥兒放棄了身為女子得所有廉恥,麻木地說道:“從我丈夫昏死後,蔣末已經霸占了我四年,這個字是他印上去的。”


    “我還有個瘋傻了的婆婆要奉養,有個癱在了床上不會姓的相公,蔣末一直用他們來要挾我,想尋死也不成。”


    “我已經沒臉活在世上,唯一的念頭就是想看著蔣末死!”


    “仙師,你幫幫我……求你……”


    說著說著。


    一行紅色的眼淚從管娥兒馬上的臉頰上流下來,啪嗒摔碎。


    血淚——


    她承受了多大委屈已無須再說,那塵世最肮髒的惡。


    陸缺垂目看了一眼濺在雪地的紅色,胸腔裏有些堵,漸漸翻騰成了滾燙,他終究還是繼承了些陸簡和趙知遠的仁俠熱血,輕語了聲“管姑娘,把衣服穿好”,然後拿著記錄的大差不差的紙張,走到管家跟前。


    “按手印。”


    管家此時感覺一抹陰冷黑暗覆蓋過來,不敢執拗,哆哆嗦嗦地用大拇指沾了自己的鮮血,在蔣末的罪證上按下指印。


    陸缺不帶任何溫度地問道:“蔣末欺辱管娥兒的事,你知道嗎?”


    “……隻是有點猜測。”


    “安心投胎去吧。”


    “你!許道友不是說放我一條生路!”


    陸缺用力按著管家的脖頸,將斷夜一點點地刺進他的胸膛,穿過了心髒,從後背推出來,“許道友放你一條生路,跟我有什麽關係?”


    管家的四肢在雪地上扒拉了幾下,漸漸失去力量,繼而幾口血從嘴裏湧出來。


    “蔣……”


    “你們不配留全屍!”


    陸缺手腕轉動,刀芒在管家體內綻放,將其身體轟散成了滿地的肉塊,紅白之物四處灑落。


    隨後祭出涉水飛舟。


    “管姑娘上來,咱們去找蔣末。”


    “真能殺得了他嗎?”


    陸缺很少撂狠話,但這回卻有點按耐不住,“我閑常不愛管閑事,但這回你的事我管了,莫說他蔣末隻是個築基中期,就算是大夏五大宗門的宗主門主,我也一定想辦法把他弄死。”


    管娥兒聲音顫抖道:“叩謝仙師。”


    陸缺駕馭涉水飛舟離開鬆林,回到石井鎮客棧上方,懸停於空中,“雪師姐,起來辦事了。”


    “什麽事?”


    “帶你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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