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啊?”


    南宮月漓的臉緩緩皺了起來,擦得粉略有掉落趨勢。


    在參合宮裏得給弟子幫忙,出了參合宮還得給弟子幫忙,那他娘的不是白出來了?


    她此次回家鄉慶南郡,可真是來懷念逝去的青春、傷春悲秋的。


    禍從口出啊。


    南宮月漓後悔跟陸缺說自己會煉器了,畢竟這是蘇寒衣徒弟,不看僧麵看佛麵,蘇寒衣的麵子總不能拂了。


    她道:“你是想要我給你煉器?我和你說實話陸缺,我的煉器水平在同輩師兄弟裏麵屬於最差的那一小撮,一塌糊塗,你們童掌事才是煉器中高手,我建議你回宗門去找他。”


    陸缺懷疑地看著南宮月漓。


    誰不知道八個弟子堂的掌事,天天狗咬狗一嘴毛,她願意誇讚童信,必然有詐!


    “南宮掌事過謙了,我師傅談起宗門八位弟子堂掌事,唯獨對您讚譽有加,說您最有治理堂口的才能,也最仗義,俠義之風可昭日月。”


    在旁的雪初五眼睛猛瞪了一下,師傅什麽時候品評過宗門掌事?


    蘇寒衣就不是背後搬弄是非的人。


    雪師姐感覺已經挺了解陸缺,不想還是了解的不夠。


    這家夥說謊不帶眨眼的。


    南宮月漓的臉皺得更厲害,陸缺本來就有份狠辣果決的心腸,跟了蘇寒衣幾年,把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也學會了,這往後是要成氣候啊。


    陸缺又補充道:“我要煉製的東西非常簡單,對您來說絕對是手到擒來,您不至於一點小忙都不願意幫吧?”


    “你大爺的,還給我灌起迷魂湯了。”


    “南宮掌事那麽精明,誰灌得了?我真是誠心請你幫忙。”


    “說說說,煉什麽?”


    陸缺見南宮月漓鬆口,笑起來道:“一隻破損開裂的麵具,品級不高,南宮掌事幫我修好就成。”


    南宮月漓看不慣陸缺得意,抬腳賞了他一腳,“行,不過修補靈器也不是朝夕之功,我得先去辦我的事。”


    “我們陪著您吧?”


    “混賬!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


    南宮月漓還是帶上了陸缺和雪初五,一路離開慶南郡郡城,走到城郊三十裏的鐵檻村。


    鐵檻村的村民大多以趕車運煤為業,牛車的煤灑落黃土路上,被黃土覆蓋,然後重新灑落,一層蓋著一層,煤炭與黃土的路上就是一生了。


    南宮月漓的家裏也是趕車送煤為業。


    小時候。


    她常常看著父親趕著牛車從村口離開,一走就是一整天,到夜裏很晚才回來,身上衣服從來就沒有幹淨過。


    她的父親是個啞巴,沒什麽脾氣,遇到了不順眼的就關在房間裏喝悶酒。


    喝完了,就完了。


    南宮月漓童年時候就很懂事,知道家境不太好,從來沒向家裏要過漂亮衣服,隻是父親卻願意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縱然自己的衣袍打著補丁,每隔三四個月都要給她買新衣服。


    十三歲那年。


    南宮月漓被經過鐵檻村的巫魏看中,帶到參合宮修行。


    她父親用了兩年的積蓄,到慶南郡郡城買了吳絲製就的綢緞衣裙……


    那是害怕她到了宗門裏被人笑話,父親不會說話,但南宮月漓明白。


    後來。


    南宮月漓在二十三歲破境築基,終究有了回家探親的機會,有生以來頭一次看到父親穿上幹淨的衣服。


    女兒成了為人敬仰仙師,做父親怎麽能不高興?


    家裏因此擺了幾桌酒席,宴請四鄰。


    而從家裏回到宗門沒幾後,南宮月漓就收到了鐵檻村的來信。


    父親過世了……


    事情過去一百多年。


    時過境遷,鐵檻村早已經也變了模樣,村口的黃土路比從寬了很多,原先的樹木被砍伐殆盡,種上了容易成材的泡桐樹。


    南宮月漓看著這些覺得很陌生。


    但立在村口的刹那,就仿佛又回到小時候。


    穿著好看的衣服,紮著好看的辮子,安靜地站著,而滿是煤灰和黃土的道路上,父親趕著牛車大步往前,走了一段兒,轉身向她擺手,讓她趕快回家。


    “爹……”


    多年前的畫麵從南宮月漓眼前閃過,然後緩緩消散。


    她抿著嘴沒發出聲音,眼眶已經紅了。


    一身驚人術法,終也難以挽回當年的遺憾。


    子欲養而親不待。


    南宮月漓低頭抹了抹眼睛,朝家的方向看過去。


    可是哪兒還有家?


    親人相繼凋零以後,原來破舊但溫馨的家就變成了冷冰冰的房子,而且早已經換成別人居住。


    雪初五見南宮月漓久久不語,心情非常低沉,輕聲道:“南宮掌事,我和陸師弟就不跟著進村了。”


    “沒關係,一點睹物思人的情緒,我豈會直言不敢麵對?”


    南宮月漓走近好些年沒回來的鐵檻村,村子的房屋排布散亂,雞鴨鵝隨地亂走,小孩兒在路中央跳格子、推鐵圈、抽陀螺。


    南宮月漓看著悠悠轉動陀螺,心情忽然輕鬆了一些。


    她父親也曾給她做過幾個陀螺,還教過她怎麽玩。


    “大姐姐,你想試試?這個可是非常難玩的。”抽陀螺的小男孩滿臉驕傲,故意把陀螺抽飛起來,但又平穩落地。


    大姐姐?


    南宮月漓掩口而笑,按照鐵檻村裏的輩分,她起碼是這小男孩前好幾代的祖奶奶。


    她笑道:“你知道村子裏有個叫南宮月漓麽?”


    “我爺爺講過南宮祖奶奶是仙人,不能直呼她的名諱,大姐姐……認識南宮祖奶奶嗎,聽人家說南宮祖奶奶能騰雲駕霧,還能把石頭變成銀子。”


    “不認得。”


    南宮月漓笑了笑,從一群小孩兒身邊兒走開。


    沿路繼續往村子裏麵走,路上的老老少少已經沒有人認得她。


    塵緣,已散了。


    南宮月漓襟懷漸漸開朗,就順口點撥了陸缺和雪初五兩句。


    “修行不僅是學廝殺殺人的本事,也得煉心見我!煉氣問道的長路上,諸多因起果落皆是修行,親情,友情,男女之情,恩仇等等都是如此,得有正麵麵對的勇氣,絕不可逃避。”


    陸缺和雪初五心境不夠,有點茫然。


    南宮月漓又道:“這話你先記在心裏,以後就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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