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煙潰散,山林恢複清晰。


    空間裏最後一縷靈力波動猶如被敲響的鍾鼓,餘韻綿延許久,才緩緩消沉。


    陸缺在原地略作停留。


    沒有等到其他對手,也或許是有人注意到了,但為謹慎起見,選擇了避讓。


    參與堂口大戰試煉的人,絕大部分都很謹慎。


    於是。


    陸缺再次做出驚人之舉,施展血影遁飛到半空,腳踏一朵微紅色的煙雲,開始俯瞰雪嶺山林的情況。


    霞舉飛渡在這種情況下,其實非常不明智。


    這等於主動將行蹤暴露給所有對手。


    不過陸缺心裏思量,此時戰局剛開始不久,各堂弟子都在謹慎試探中,還沒有集結於一處,落單的比比皆是,被人圍攻的情況基本不會發生。


    假如三五個人同時發現他,那和捉對廝殺也沒有區別。


    哪怕力有不逮,也能以影閃脫身!


    他把種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在內,這才願意涉險,絕非莽撞行事。


    施展血影遁緩緩飛行,俯瞰雪嶺山林情況。


    和煦的春光從天際灑落下來,給這片荒僻之地帶來初春的生機。


    在開滿不知名的白花的林泉之間,似乎豎立著兩道人影。


    陸缺眯眼望去,確定是人以後,如鷹隼般疾速俯衝下去。


    身影劃出一道傾斜的青線。


    距離地麵尚有二十丈的時候,他已經把斷夜握在手中,揮灑出“舊年風雪”。


    十七道灰黑色刀芒,猶如黑色瀑布垂落人間,頃刻覆蓋住了那兩道人影,將白天化為濃鬱黑暗。


    林野在墨色中摧枯拉朽。


    參天巨木以那兩道人影為中心,迅速向外堙滅。


    仿佛初春被黑夜侵蝕出了傷疤。


    震耳欲聾的聲響響起同時,滿地不知名白花被攪碎成花瓣,千片萬片,飛向陸缺來的方向。


    此舉無心為之,卻煞是瀟灑翩躚。


    如果把陸缺喜歡到骨子裏的雪師姐看見此時情形,保準又要犯起花癡。


    陸缺從如雪花雨之間墜落,那兩道人影已經倒地了一個,看裝束,應該是五楓亭的弟子。


    此人乃是築基後期道行。


    縱然陸缺擔憂把兩人一下打死,沒凝聚仙武道罡,隻是揮灑尋常版的舊年風雪,依舊也抵擋不住,一擊過後,耳中口中都在流血。


    陸缺橫擺落了幾片白花的斷夜,指向此人眉心。


    “你認輸!”


    五楓亭弟子心有不甘地咬了咬牙,感覺體內靈氣流轉已經出現紊亂,逞強打下去的話,經脈勢必受損,前後掂量,終究講出了那兩個很不願意講的字。


    認輸。


    話音剛落,他周身驀然出現宛如墨線的黑色亂流,將其帶回八卦形建築。


    第二道光幕消散了。


    而顯示陸缺姓字的光幕,下麵的正字顯出了。


    青雲浦堂口霎時沸騰。


    陸師弟威武!


    便是向來清冷,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蘇寒衣,眼眸中也泛起了欣慰的光。


    她料到會是如此結局,可親眼所見,心中也不免湧起為人師的驕傲,縱然是轉瞬而逝。


    最興奮還要屬南宮月漓。


    一來堂口大戰才開幕一刻而已,青雲浦就拿到兩分。


    二來陸缺大放異彩,也證明她南宮月漓眼光卓絕,花費心機、想方設法把陸缺給挖道青雲浦堂口,非常值得。


    本來對低階弟子試煉不很重視的輪值宗主黎鳶,也盯著陸缺的光幕看去一眼,含笑和南宮月漓說道:“南宮,你帶出來的弟子心細膽小,出手很果斷。”


    一名築基弟子,被輪值宗門黎鳶誇讚這恐怕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


    南宮月漓誠惶誠恐,倒也不敢居功,屈身行禮道:“弟子哪兒有栽培陸缺的本事,都是寒衣師姐教導有方,弟子運氣好,撿現成罷了。”


    “蘇丫頭的徒弟?”


    蘇寒衣微微點頭。


    黎鳶又道:“這名弟子的刀法,脫胎於鎮邪司的《執象經》,但仙武意蘊又有自身領會,招式也屬自悟,悟性很不了的,是個不錯的苗子,蘇丫頭以後還得用心栽培,不能讓咱們參合宮錯失了一位棟梁材。”


    棟梁材三字一出,南宮月漓臉上就笑開了花。


    沒有什麽比堂下弟子被宗門高層認可,更讓當掌事的喜悅。


    這點就猶如父母對子女的期望。


    蘇寒衣雙掌平貼回黎鳶的話:“替小徒陸缺感謝黎宗主的褒獎,弟子一定竭力將其培養成材。”


    “好。”


    而除蘇寒衣以外,望月穀堂口這邊兒鴉雀無聲,透著濃濃的死寂。


    ………


    雪嶺山林中,戰局持續。


    與五楓亭弟子對峙的人,恰好是望月穀的師兄。


    這位師兄名叫童全靈,掌事童信的遠房侄孫,將近築基大圓滿的道行。


    童全靈雖然和童信存在血緣關係,不過長得沒半點相似,他個頭很高,相貌也比較端正,以前在望月穀裏本本分分,曾經請陸缺幫忙打過一個書櫃。


    關係尚可。


    陸缺先禮後兵,抱拳道:“十幾年沒有見,童師兄可還好。”


    童全靈點了點頭。


    “師弟已經轉入青雲浦,此次試煉就得為青雲浦堂口爭個榮名,若有得罪之處,請童師兄見諒,童師兄也不必手下留情。”


    “也好。”


    “我待在望月穀近四年,讓師兄四招!”


    除去魏寶恭的那幾個死忠,望月穀的其他師兄師姐,陸缺還願意給麵子,說話之間將斷夜拋起半丈,有了靈性的刀,自然而然落入刀匣。


    童全靈對陸缺也略有了解,曉得這位師弟不愛說大話。


    說讓四招,絕對會有讓四招的把握。


    他取出四尊精巧的銅人放在掌心,麵色坦誠道:“我不涉足望月穀的名利之爭,不過終是望月穀弟子,得為堂口爭氣,所以陸師弟請小心了。”


    兩人互看了一眼,拉開五丈距離,準備做君子之爭。


    陸缺心裏嘀咕,倘若童信有他侄孫童全靈的心性,無為而治,自己這次也會站到望月穀堂口這邊兒。


    偏偏老家夥就是喜愛偏私,看碟下菜。


    唉。


    對麵童全靈剛才遭受舊年風雪衝擊,也受了點傷,影響經絡運轉,調息片刻,才開始掐訣念咒,將靈力注入四尊精巧的銅人之中。


    霎時四尊銅人綻放白光,化作真人大小,四麵圍住陸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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