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餘的靈力暈紋隨風四散,煙塵緩緩落定。


    而滿目瘡痍的山坡,卻有青芒如極光搖晃。


    無名白花從青芒中吹飛。


    漸漸地。


    搖晃的青芒以陸缺為中心定格下來,顯露出挺拔俊逸的真容。


    那是陸缺的四丈法相!


    但是能在築基層麵就顯化法相的修士,隻存在於藏書閣的古老典籍裏;又或者是白湛那樣星辰意誌降臨,生而為王的大妖。


    除此外,聞所未聞。


    這讓魏寶恭的心情迅速跌落至穀底,臉色僵死灰白。


    他依賴天地同心丹,借伍幽夜之力,暫時達到了等同於初入金丹的實力,以為穩操勝券。


    但,夢幻泡影破碎的很快。


    陸缺竟憑顯化出法相,無疑表明也能暫時達到金丹初期的實力。


    這場交鋒他魏寶恭根本不占優勢。


    他陰沉盯著陸缺,又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齒,心裏咒罵。


    “這該死的魔障,怎麽還不死!”


    兩人對峙了刹那,再次交手。


    魏寶恭隻是被打掉了幾顆牙齒,區區小傷,遠不至於動搖根本。


    要知道修士煉氣反哺性命根基,化氣逆生,牙齒掉了還能重新長出,無齒根本不是什麽問題。


    ……拳掌交錯,靈力暈紋如水波擴散。


    兩人疾速移動的身形,在天幕背景留下許多不連貫的殘像,宛若時光剪影。


    戰鬥早已超過的築基層麵。


    招式向來以剛猛粗暴著稱的陸缺,在施展《撼星拳》後,轉而飄逸散脫,揮拳變掌似天威傾瀉,不著痕跡。


    於是就把魏寶恭襯得極其笨拙,仿佛一頭揮拳捶胸的猩猩。


    參合宮所有低階弟子的視線,都透過那塊光幕落到了陸缺身上。


    他們還領會不到《撼星拳》的玄妙,可覺得就得陸缺使得完美至極。


    仿佛,神在揮拳。


    饒是輪值宗主黎鳶,平靜地眼眸裏都閃過一絲漣漪。


    北武宗《撼星拳》固然是古之遺留,可已是人人嫌棄的糟粕,怎麽能夠使得如此神妙?


    好像陸缺和這門拳術就是天造地設。


    不在一招一式,而在於他對這門拳術的理解達到了與古代先賢等身。


    拳術揮灑是古之修士的無限榮光。


    這弟子?


    回到望月穀的席位的蘇寒衣,定靜看著陸缺的光幕,想起冥河河岸傳授她《萬化無盡》的那道身影,好看的眼眸出現了溫柔的亮光。


    她的臉頰甚至有些紅。


    她知道陸缺已經不是那人,可在陸缺身上看到那人的身影,還是有些悸動。


    可惜。


    光陰將兩人隔開了彼岸此岸。


    君生我未生……


    “若和他在同一時代也好了。”蘇寒衣心裏閃過荒唐念頭,迅速收斂。


    ………


    激烈的戰局之中。


    陸缺進入偽金丹境的狀態,連續遞出九拳,周天運轉漸漸提升到極限,拳術如大河奔流而下。


    難為魏寶恭擋住九拳依舊未敗。


    不過兩人終究不同。


    和魏寶恭借力而來的虛假道行相比,陸缺是以心神出拳,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煉出來的實力。


    連續九拳壓迫,仙武意蘊已經如無形的絲線布滿交戰區域。


    就好像編織出了一道疏而不漏的網,完全掌控此地地勢。


    陸缺沒有施展血影遁的飛舉之法,卻踏著靈氣涓流淩空飛渡,一拳揮動時,半空中凝聚出九道拳印,直接砸在魏寶恭的防禦屏障上。


    兩股雄渾靈力相撞。


    陸缺被反撲過來的靈力餘波,震得倒飛出去,嘴角流出一縷血跡。


    魏寶恭的防禦屏障直接被轟碎,踉蹌著跪倒在地上,落霞衣撕裂開幾個口子,露出胸膛。


    更嚴重的是在剛才的靈力餘波轟擊中,左耳鼓膜似乎被震裂。


    耳朵流血不止。


    “這畜牲怎麽會這麽強?”魏寶恭抓起一把泥土,死死握著,不服氣的情緒劇烈地在胸腔裏翻騰。


    用上天地同心丹,就是為了在堂口大戰擊殺陸缺,一舉揚名……以便於施展接下來的計劃。


    這也是迅速在師兄弟中立威的捷徑。


    必須拿下。


    陸缺抹了下嘴角血跡,忽然道:“魏寶恭,宋聘到白土崗截殺我的事暴露了。”


    什麽?


    魏寶恭瞳孔驟然放大,虛弱地向後倒退出半途。


    在他做賊心虛的刹那。


    陸缺再次揮出一拳,仙武道罡衍化拳印直轟過去。


    砰!


    魏寶恭身體倒射出去,落霞衣徹底撕裂脫落,身上露出四張發光的金箔符籙。


    這四張發光的金箔符籙,蘊生出宛若蠶繭般的靈力氣泡,保護他不至於受到致命的傷害。


    “盾甲符?準備的倒是真周全。”


    陸缺冷笑了一聲,疾掠而去,近距離貼著靈力氣泡出拳。


    符籙總是有承受的極限。


    在他連續轟出第四拳時,金箔符籙霎時黯然下去。


    第五拳——


    拳頭直接穿破靈力氣泡,落在魏寶恭的胸膛,砰的胸前血肉翻開了一層。


    “還有什麽招嗎?”


    魏寶恭隻感覺胸膛翻湧,沒有答話,一大口血就從嘴裏湧了出來。


    陸缺繼續道:“你當初買通的倚晴樓掌櫃厲忠,把該說的都說了。”


    “你……”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聽到這兩句話,魏寶恭臉色黑了又青,如果陸缺說的事都是真的,那麽罪狀全部都會被揭發,所擁有的一切將瞬間化為烏有。


    他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嘴硬道:“胡說八道,我根本不認識什麽厲忠。”


    此時。


    天地同心丹的效力幾乎潰散,魏寶恭的氣勢漸漸恢複,靈力波動出現疲態。


    陸缺此時已經能宰了魏寶恭,但並不著急,繼續誅心道:“你不認識厲忠,我卻在武關縣廢棄窯場見過你師傅伍幽夜。”


    “我不懂你說什麽。”


    “想懂還不簡單。”


    陸缺歪頭衝魏寶恭笑了笑,再次揮出一拳。


    仙武道罡化成如水柔光,落到魏寶恭氣海穴位置,從氣海穴開始逆衝經脈,將其經脈一寸寸攪斷。


    陸缺道:“把伍幽夜對我使得手段,在你身上都使一遍,你應該就懂了吧?”


    “畜牲!你毀我修行根基!我馬上就要破境!”


    魏寶恭歇斯底裏地爆吼,但感覺已經壓製不住經脈的斷裂之勢,驚恐地收了聲,全力運功壓製。


    陸缺不疾不徐地朝魏寶恭走去,凝聲成線,放出了足夠讓魏寶恭肝膽俱裂的狠招。


    他道:“其實……黎宗主之前翻閱過你的心跡。”


    這話對魏寶恭來說猶如五雷轟頂,心裏驚悚起來,猛地打了個冷顫,體內氣機混亂四散,直從鼻孔噴出鮮血。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堂堂參合宮宗主怎麽可能翻閱弟子心跡!”


    “對,我是騙你的。”


    “你……”


    魏寶恭被愚弄的氣結,大口大口地往外湧血。


    但他很清楚此時再與陸缺爭執,體內經絡必然會被摧殘殆盡,無法逆轉,倘若此時離開雪嶺山林回到宗門,或許還能救治,咬了下牙道:“我認輸!”


    話音一起,身後立馬湧起如墨線般的空間亂流。


    陸缺握刀在手,笑了笑,扼住魏寶恭的脖頸,喊道:“我棄權!”


    隨即就跟魏寶恭陷入同一片空間亂流,回到八卦形建築中。


    兩人落到望月穀的席位。


    陸缺冷眼盯著魏寶恭道:“你是不是覺得退出堂口大戰,你就有一線生機?”


    “你敢在這兒動手?”


    “事實上我敢。”


    陸缺一手按著魏寶恭脖頸,一手推動斷夜,緩緩地刺破血肉,從其心髒正中刺穿了過去,“你師傅伍幽夜也曾擊碎我的心髒。”


    “你這個畜牲!”


    “陸缺!”


    “陸師弟!”


    “……”


    參合宮席位沸騰起來,所有人都在喊陸缺。


    但陸缺沒有理會他們,迅速從魏寶恭胸膛抽出斷夜,“剛看到了一線生機,就被迅速抹滅,滋味兒如何?我之前和你說過,得讓你高興一下,畢竟你是要死的人了。”


    在幾道術法轟向陸缺後背的同時,他手裏的斷夜揮灑出一道灰黑色痕跡,纏繞到了魏寶恭的脖頸上。


    斬頸而過!


    魏寶恭眼眸中的神采仿佛石化,本能地伸手捂住脖頸。


    可是如何悟得住疾速流逝的心機?


    知道要死了,他的臉扭曲了起來,不甘心看著這個世界。


    原本……


    馬上就能破境結丹,馬上就能執掌望月穀。


    怎麽會?


    萬物的色彩在魏寶恭眼睛裏變成黑白兩色,觸覺在減弱,聲音在模糊,一切都仿佛陷入滂沱的夢境。


    緊接著,他的頭就從脖頸上掉落了下來。


    沿著台階滾啊滾,最終滾到了童信的腳邊兒。


    此生徹底落幕。


    而轟到陸缺背後的幾道術法,像是被時間凍結般凝滯不動,隨著蘇寒衣一揮袖,紛紛破碎。


    “蘇長老怎麽如此袒護弟子?他追到雪嶺山林以外殺人,其罪當誅。”執法堂某位長老憤然指責。


    黎鳶輕語了一聲:“肅靜!”


    “宗主他……”


    “望月穀弟子魏寶恭與陸缺積怨,通過倚晴樓購買陸缺行蹤,請其師兄宋聘於白土崗截殺;一計不成,有暗示其師伍幽夜出手截殺陸缺!如此殘害同門者,不殺足以平人心。”


    “這?”


    “本宗主都已查清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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