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缺舉掌之間。


    掌間宛若化成一方小天,掌紋流淌仙武道罡,撕裂天幕,六道穴竅玄關有恢宏力道呼之欲出。


    掌動起龍吟。


    天空上方百丈盤結雲氣。


    梁野潛心修行《穹極生滅掌》,由招式及運轉,到得其神,感受仙武意蘊,由外在往內部學習,故而用了四十二年才有小成。


    陸缺恰好相反。


    《穹極生滅掌》乃本為他前世所創,在神魂深處留有深切印跡,先得其神。


    抬掌時。


    種種仙武意蘊流過心頭,或許招式模樣不如梁野嚴整,但意蘊卻似千年積攢,行雲流水,不滯於物,遠非梁野練了四十二年就能相提並論。


    這一掌應叫做六龍高標。


    梁野初窺門徑,力有不逮,仙武道罡僅能衍化四條青龍。


    陸缺則是以神領意,以意領招,直切入要害,掌上六處穴竅玄關湧動,道罡欲化六龍。


    此事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梁野看見陸缺右掌六處穴竅玄關閃爍青光,龍影依稀,臉色頓時就白了。


    這怎麽可能?


    修仙界長輩對於陸缺的評價很一致,資質平庸,悟性極佳,北武宗也有風聲 ,可是他的悟性就算到了絕頂,也不可能看一眼《穹極生滅掌》的招式,就悟出這門仙武的玄機。


    《穹極生滅掌》到底多麽深奧晦澀,梁野心中最清楚。


    練二十年才堪堪能使。


    陸缺憑什麽能一眼即會,一會即精?


    可是鐵一樣的確鑿事實就擺在眼前,梁野如遭雷擊,圓睜雙目,麵如死灰,都已經忘了這是在對陣。


    這打擊委實太大。


    比直接砍了他的腦袋還難受。


    陸缺瞧見梁野麵如死灰的模樣,好像道心馬上要崩碎了似的,猛然攥住了手掌,將呼之欲出的“六龍高標”捏碎在手裏。


    打在場其他的翹楚,或鎮壓,或攻心都可。


    但北武宗總是前世道統延續,梁野又是北武宗海字輩的絕對翹楚,他的道心若在此崩碎,就好像陸缺親手斷了玄孫的玄孫的玄孫……修仙路,太陰損了。


    跟後輩玄孫較什麽勁兒?


    陸缺收回手,心裏歎息了一聲,開始哄後輩玄孫。


    “聽我師傅蘇寒衣講過好幾門貴宗的仙武絕學,梁兄剛才使那招,我也聽了無數遍詳細解析,今日終於有幸得見,可惜還是難以臨摹。”


    “陸道友以前聽過這門仙武?”


    “耳熟能詳。”


    這樣麽?


    梁野按著胸口猛喘了幾口氣,手腳都在發軟,但他此時必須相信陸缺的話,否則道心必有裂隙。


    梁野好久沒能緩過神,有氣無力地晃著手道:“不用再打了。”


    “嗯?”


    “陸道友僅僅是聽令師講過《穹極生滅掌》的六龍高標一式,就能悟出此招的七分神髓,這份悟性天下罕有人及,所以這場不管怎麽打,都到不了我想要的局麵,不如就此作罷。”


    原本所想……


    陸缺刀法有倒卷江河之力,《撼星拳》亦能搖蕩山川,如果對陣,梁野不可能在道行上占到一丁點便宜,不過龍象武體也有龍象武體的優勢,凝聚靈力會比同階略快上一線,起手就選擇狂風驟雨,逼得陸缺無法法刀發拳。


    這樣起碼能過幾十招。


    而陸缺悟性至此,隻怕一眼就能看穿梁野的圖謀,逆勢搶攻。


    梁野可能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


    所以不必再打。


    梁野望著江煙後麵的陸缺,眼中戰意蕩然無存,疲憊地拱手道:“陸侯爺,此戰在下心悅誠服,保證十年以內絕對不會再找侯爺切磋。”


    在場之人絕大部分都沒看明白,左右相顧,神色茫然。


    就這麽潦草結束了。


    梁野可是海字輩裏響當當的硬骨頭,頭鐵無比,今天怎麽還沒纏鬥就服軟?不對勁兒。


    “梁道友,你沒有輸!”洪成葉沒見過陸缺出醜,心有不甘,梗著脖子為梁野搖旗呐喊。


    梁野恍然搖頭。


    “梁道友?”


    “今天來的諸位無人實力相差不大,沒人能跟陸侯爺並駕齊驅,妄圖從陸侯爺手裏爭奪海字十甲的榮名就是個笑話,咱們還是散了吧。”


    “我……我不是……”


    洪成葉捶胸頓足,狠狠咬著後槽牙,咬得腮幫都感覺吃痛。


    我他娘給你助威呐喊,可不是讓變著法吹捧陸缺的!


    不爭氣的玩意兒。


    但這幾個字好像更合適他自己。


    ………


    陸缺揮刀截江,半招擊敗北武宗第一翹楚,再次讓青雲浦營地的人開了眼界。


    金丹以下第一人沒跑了。


    此事隻怕很快就會傳遍臨州渠州見州景州四州之地,使“陸侯爺”名聲更噪,而青雲浦營地自然議論熱烈。


    從早議論到晚。


    聲音沒停。


    鹹字輩女師侄青春正好,白日夢又做了起來,眼神恨不得紮在陸缺身上,幻想著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風花雪月。


    於是雪初五再次成了眾矢之的。


    諸多女師侄共憤之,又恨不得取而代之。


    深夜。


    四月風吹林氣,一江水浮月光。


    雪嶺江畔大小不一的鵝卵石,掛了層青綠水氣,江流奔湧不知疲倦。


    又輪到陸缺和薛昂值夜,兩人走到江畔時,感覺濕氣太重,退回去上半丈,陸缺席地而坐,掌心裏握了幾粒幹紅棗,邊眺望對岸情況邊嚼紅棗。


    薛昂與之並肩而坐,麵露諂媚笑容,“嘿嘿,師叔……”


    “閉嘴。”


    薛昂端起下巴,回思陸缺讓四州之地翹楚俯首的情形,漸漸出神,就把自己代入了陸缺,捂著嘴嘿嘿笑起來。


    俊傑俯首,美人側目。


    做了諸多驚豔之舉又飄然轉身,留下不可捉摸的背影。


    那叫一個爽啊。


    青雲浦裏麵的美人兒們,還不是想睡誰就睡誰?並且她們還得主動。


    薛昂興奮地抓了抓膝蓋,“我什麽時候能像師叔這麽瀟灑就好了。”


    陸缺遞給薛昂兩粒幹紅棗。


    “師叔,你是不知道,以前就有師姐師妹想跟我換值夜的時間,今天就更多了,十幾個人來跟我換,還說隻要換了,就幫我洗衣服什麽。”


    陸缺笑起來道:“意思是你把我賣了,就換女師侄給你洗衣服?”


    薛昂連忙擺手,“不敢,不敢,隻不過師姐師妹現在積蓄微薄,拿不出來更好的條件來交換。”


    “一群小丫頭。”


    “不小。”


    “我說的是年齡。”


    薛昂慌忙狡辯道:“我說的也是年齡。”


    陸缺感覺到背後有動靜,回望了一眼,在陰影裏看見十幾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低喝道:“都回去睡覺,明天不用修行,不用巡防界河了?”


    “師叔!”


    “我們想和你一塊兒值夜!”


    “陸師叔!”


    十二位女師侄齊刷刷地走出陰影,環肥燕瘦,各有春光。


    陸缺還沒有開口攆人,薛昂雙手合十向他低聲祈求道:“師叔,師叔,求你別攆他們走,我還沒跟這麽多女孩子一塊待過,求你了。”


    “唉。”


    “讓她們待一個時辰也好。”


    陸缺抬手叩了叩薛昂的腦門,這小子恐怕不止是春心蕩漾,恐怕還在眾多女師侄麵前吹了牛。


    陸缺道:“下不為例。”


    “多謝師叔,多謝師叔!師姐師妹們,陸師叔同意你們陪著值夜一個時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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