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劍修,斂神藏氣以養劍勢是基本功課。


    王煉師自然深通藏氣之術。


    他早看出陸缺使了藏氣之術遮掩道行,但仔細觀察,就發現陸缺靜如止水,無論呼吸或動作,都沒有擾動周遭的天地靈氣。


    這是!


    心神無漏,靈力精煉到了混元如一的境界。


    仿佛真嬰。


    王煉師端著酒盞的手輕顫了顫,眼眸驚變,連忙低頭掩蓋。


    在金丹境就把靈力精煉到元嬰水準,也並非沒有,但都是道行達到金丹後期的不世天驕。


    傳承三千年餘年的天淵劍宗,也僅有寥寥數人而已。


    而陸缺結丹沒有多長的年限,距離金丹後期還很遠,竟然就做到了。


    就憑這點也不是他王煉師所能企及的。


    王煉師本來覺得陸缺有可能真是海字十甲的高山,傲然屹立,藐視同階。


    但遇見了。


    他就發現姓陸的在海字輩中猶如懸於九天的星辰,縱然登臨頂峰,也隻是能夠看清楚一點而已,距離依舊遙不可及。


    相軻相師姐沒有誇張。


    如果兩人拿出真實實力搏殺,他沒有向陸缺遞劍的機會。


    隻是死。


    心緒起伏的王煉師,沉默了下來,拎起酒甕給自己倒酒。


    陸缺不知王煉師心思也很沉,隻覺得這位王道兄挺不見外,喝酒都不管酒到底是誰的。


    “王道友,王道友……”


    陸缺連續喊了幾聲,王煉師終於從心情低落中回魂。


    他抹了抹臉道:“忽然想起些事,有些分神,陸道友莫怪。”


    “沒關係。”


    “陸道友剛才說什麽?”


    “我是想問問柳離近況如何,上回到貴宗看她還是五年前。”


    王煉師咧嘴幹笑,斟酌著言辭道:“柳師妹挺好的,修行進境一日千裏,就是去年和康師叔到外麵采集練劍丸的材料,不巧碰上鳳棲山陳問,發生了點小矛盾,被陳問所傷,修養了大半年。”


    王煉師緊跟著又補充道,“如今已經痊愈。”


    此事柳離在信上說過。


    她和陳同為劍修,同為先天靈體,所需修行資源自然會有雷同,在獲取修行資源時發生衝突不足為奇。


    但她可沒說她被打傷了。


    需知柳離吸收過三滴地靈漿,恢複能力遠強於尋常修士,需要休息大半年才能恢複的傷勢,必是重傷。


    念及此處。


    陸缺先抬眼看了一眼王煉師,大宗門翹楚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挑撥離間的套路倒是很熟。


    但人都不蠢。


    他絕不至於因王煉師空口白牙兩句話,就殺到鳳棲山把陳問打個半死。


    這事還得先問問柳離再做決斷。


    倘若當時真是被陳問重傷了,那陸缺到鳳棲山討教一二,扯了海字十甲榜眼的煌煌招牌也無妨!


    他麵上不動聲色道:“人沒事就好。”


    “陸道友說的對。”


    ………


    王煉師自知絕非敵手,沒跟陸缺提切磋的事,雨停後就去往了參合宮。


    陸缺繼續趕路。


    四五日風餐露宿,從臨渠兩州交界的之地進入了渠州。


    抵達第一座郡城,陸缺就到郵驛給柳離寄了封信,詢問被陳問所傷之事,並在信中囑咐她把信寄到渠洲冷崖山坊市裏的參合丹坊。


    算算書信往來所需的時間。


    等柳離寄來回書,陸缺差不多剛好能走到冷崖山。


    頂多會有四五天誤差。


    做完此事。


    陸缺便按照地圖上的標注,沿路趕赴冷崖山。


    該山乃是渠洲修士的聚集之地,周圍的修仙勢力星羅棋布,不過修士大肆出沒的地方,通常都是深山老林,遠離塵囂,因此越靠近冷崖山就越荒僻。


    陸缺開始還能經過幾座縣城,到後麵就隻能遇見零落分散的山村。


    途中也沒有客棧。


    這天傍晚。


    陸缺從半枯的樺樹林出來,經過年久失修的石橋,走了上百步,看見一塊斑駁青色石碑。


    上麵的碑文已經被泥土苔蘚覆蓋。


    他左右看了看,隔空向石碑彈出一指,勁力震蕩,泥土簌簌而落,露出來原有的碑文。


    小嚴村!


    往下則是立碑的年月,與捐銀立碑之人的姓名。


    原來是座村界。


    陸缺向小嚴村打量過去,百餘座土坯磚築起的院子,錯落地分布高坡之上,許多土牆都已經崩塌,腐朽的梁柱斜靠在上麵,而院子則長出了半人多高的雜草。


    倒是有一座青磚建起的三進院子碩果僅存。


    不過簷瓦上也長滿雜草。


    看來這是座廢棄的村子,村民早已經遷徙了。


    陸缺向高坡走去,隨著距離逐漸接近,就看到那座青磚院子有一層慘淡陰雲,盤結如蓋。


    哦,有鬼物啊。


    能蓋起三進大院的想必是財主了。


    這類人生前好不容易攢下偌大家業,一夕喪命,黃白之物帶不進棺材,自然會有幾分怨念執念,陰魂滯留人間,變成鬼物並不稀奇。


    也不是不能理解。


    陸缺對鬼物毫無興趣,本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遙遙向青磚院子拱手。


    “打攪了,在貴村借宿一宿,但絕對不會進你家院子,你可以放心。”


    青磚院子裏沒有任何反應。


    畢竟。


    能行於光天化日之下的鬼物,要麽是幽冥陰差,要麽是經朝廷冊封的陰神,荒村裏的孤魂野鬼可沒有這種本事。


    陸缺孤身一人在小嚴村走了走,很驚喜地找到一間房頂進有四個破洞的屋子,便決定在此修整,等明早再繼續趕路。


    他把土坯屋子簡單打掃了一番,移開中間的破缸,取出斷夜插在地麵。


    斷夜飽飲修士精血,煞氣極濃,別說鎮懾鬼物了,但凡鬼物敢靠近,估計都得灰飛煙滅。


    陸缺此舉也是防止鬼物不知深淺,到了夜裏前來滋擾。


    隨後。


    他取出水囊喝了點水,就開始盤膝運轉《斷古心法》。


    太陽落了下去。


    很快入夜。


    荒僻的小嚴村被籠罩在黑暗之中,夜風扯著枯樹枝吱呀作響。


    在那座青磚大院第三進的偏房,房間正中貼著一張黃紙符籙,隨著夜風卷動,來回飛動的符籙就被風揭了下來。


    這時。


    房間驟然亮起燈燭,紅色的火苗跳動了幾下,忽然轉為幽綠。


    接著梳妝台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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