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天空綴著繁盛星辰,靜謐而冷豔的藍色好像浸到了人間,使得枯萎的草原異常清冷。


    十幾具闊支國修士的屍體,橫陳在矮坡下,血液漸漸凍結。


    北風呼嘯。


    狼嚎聲此起彼伏。


    懸在半空的照光飛劍,殺機凜冽,劍鋒掛著冷藍的星光,掛著殷紅的血。


    當血跡緩緩滑落,相軻收回了飛劍。


    而死的十幾名闊支修士,全都是來追擊她的人。


    什麽三皇子侍衛雲雲。


    生前甘為爪牙,赴死亦不甘落後。


    相軻冷冷掃了一眼,提著闊支國三皇子的腦袋,走上矮坡,走進星晨天幕,迅速返回天淵劍宗。


    若手裏這顆腦袋真是大人物的,闊支國修士不免借機滋擾,得回去通知宗門。


    星夜兼程。


    醜時末到了天淵劍宗。


    相軻找上師傅康回,在重明峰晉見天淵劍宗宗主荀尚思。


    古樸清雅的閣樓。


    相軻簡略敘述事情始末,並一五一十地講了深入闊支國殺人的事,然後又把闊支國三皇子的頭顱取出來。


    這孩子挺狠!中年模樣的荀尚思,皺了皺眉,命雜役弟子把頭顱送到外事堂,請外事堂的人辨認身份。


    然後道:“闊支國修士在邊境屠戮了兩千百姓。”


    “不止。”


    “我知道了。”


    荀尚思點點頭,接著開始下令,令天淵劍宗前五鋒所有的弟子,從築基到化神,全部進入備戰之態,半個時辰後向朔北沙漠邊境進發。


    二則是,請兩名煉虛境的長老先到邊境防禦。


    闊支國人報複心極強,死了個皇子,說不定會引起舉國上下修士南侵,必須先讓宗門大能去鎮著。


    但不管怎麽講。


    闊支修士犯邊在先,殺他們殺的不冤,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大規模開戰。


    參合宮無懼對外作戰,天淵劍宗就畏懼了?


    說實話。


    大夏受先賢禮教熏陶,行為受仁義二字約束,通常不會主動去挑事,但骨子裏從不乏尚武精神,遇到別人送上門的,那是一個比一個興奮。


    尤其是年輕修士,進境無望的修士,他們誰不想憑出戰揚名啊?


    這一夜。


    天淵劍宗二千飛劍出宗。


    ………


    陸缺來到渠洲州府的白燕山,已經是離開千曲洞的五天之後。


    臨渠鎮邪司總部就設在白燕山,前山建了幾座氣派樓閣,負責處理臨渠兩州的修士事宜。


    後山別有洞天,專門用來培養仙尉。


    他到了前山,亮明身份,由一位皂衣修士領著進山。


    拾階而上數百層。


    一座巍峨的門樓映入眼簾,匾額篆刻臨渠鎮邪司幾字。


    門樓之後,地勢平曠。


    積雪已經清掃幹淨。


    有幫無所事事的老仙尉,綁了裹腿,裝著勁裝,正在興致勃勃的玩蹴鞠。


    臨渠兩州屬於參合宮的勢力範圍,也沒什麽邪修張牙舞爪,事情相對少,所以就很清閑。


    而參合宮外事堂的長老鶴延年此時也在其中。


    臨渠鎮邪司經常請參合宮幫忙,和外事堂來往密切也不足為奇。


    陸缺閑看了幾眼。


    蹴鞠的兩撥人,全部收斂靈力,隻以腳上功夫較量,踢的眼花繚亂。


    鶴長老身形飄逸,但衣物鞋子都是尋常之物,踢了會兒,鞋就張開了嘴,已經露出鶴腳。


    哎,還真是鶴腳!


    他渡劫化形時候未能盡善,鶴爪的一根爪子,沒能完全化成人的腳趾,以至於腳大拇指還是鶴爪模樣,看起來很好笑。


    陸缺沒有多看,遙遙拱手道:“晚輩見禮了,您繼續玩您的,晚輩有事要麵見臨渠鎮邪司司首。”


    “什麽事?”


    “這兒不太方便說。”


    對話之間,一位唇紅齒白、身軀很清瘦的人,踩住蹴鞠的皮球,腳尖一勾,使皮球落到了手指上,他以手指頂住皮球旋轉,很是瀟灑。


    鶴延年用目光指向此人,笑道:“這位就是臨渠鎮邪司的呂司首。”


    臨渠鎮邪司的正司,名叫呂知音。


    化神境的老修士,但喜歡以弱冠青年的麵貌示人。


    有蹴鞠的愛好。


    這些事陸缺以前略有耳聞,見了麵,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就感覺呂知音有幾分輕浮,不知是否辦事是否靠譜。


    他拱手行禮道:“參合宮後進陸缺,見過呂司首。”


    陸缺?


    呂知音上下打量,臉上泛起笑容,一開口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把嘴唇襯得更加紅潤,好像噙過畫胭脂。


    “原來是陸小友,果然儀表不俗。”


    呂知音相貌偏女性化,聲音聽起來也帶著幾分嬌柔,不知是不是修行出錯,傷到了陽氣根源。


    鎮邪司高層怎麽委派這麽個人,管理臨渠兩地鎮邪司分部?


    說書人老糊塗了吧。


    陸缺對臨渠鎮邪司正司首的第一印象實在不太好,不情不願地客套了兩句。


    不過此時呂知音還能閑玩蹴鞠,說明他還沒有收到伍懷惠的死訊。


    這倒不是鎮邪司反應遲鈍,耳目閉塞。


    隻是事發之地位於千曲洞底部,地脈靈火氣息熾烈,千曲鎮上,除了伍懷惠,幾乎沒人深入到那麽深的區域。


    再者。


    五天時間,對修士來說猶如彈指之間,千曲鎮的仙尉或許以為伍懷惠還在閉關修行,所以還有去查。


    陸缺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斬殺伍懷惠這件事,雖說是出於自衛,站在道德製高點,但若是被鎮邪司先找上門,可以斡旋的空間就小了許多。


    是非有時候就在嘴上。


    他略微思量……


    呂知音仍在轉動手指上的皮球,笑問道:“陸小友,找我什麽事?小嚴村的事情,我早已知悉,本是想著鎮邪司名義嘉獎你,無奈當時你已經去了鳳棲山。”


    陸缺客氣道:“份內之事,何須嘉獎。”


    “鎮邪司既需懲惡,也需揚善,小友有此善舉,我鎮邪司理當代為揚名!聽聞小友為了公正處置英忌,還打開幽冥之門,以折損自身壽元為代價,詢問英忌之惡行,此舉委實令人欽佩。”


    “我不是為了此事而來。”


    “那是?”


    陸缺環顧四周,還有十幾位鎮邪司仙尉在側,也不知底細如何,實在不方便說。


    呂知音從陸缺的臉上,看出了他的意思,說道:“陸小友,請跟我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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