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缺麵前衝來一頭巨象,渾身紅褐的色毛發,體型壯碩如小山丘,奔跑起來地動山搖,額頭上的山字形印記呈暗紫色。


    巨象在疫屍潮中狂奔,擋在前麵的黑印疫屍接連被撞飛,象牙一挑,挑起一具黑印疫屍衝陸缺砸過來。


    陸缺縱躍而起,以黑印疫屍為跳板,揮刀斬向巨象所化的紫印疫屍。


    灰黑色刀芒掠過,炸響金鐵交錯之聲。


    紫印疫屍竟巧妙地用象牙架住斷夜!


    很難想象,它如此龐大的身軀,反應還能如此敏銳。


    象頭甩動,陸缺被挑飛出去。


    他如今僅能動用半成靈力,無法做到一擊必殺,身在空中,就立即掐動法訣,祭出六十四柄羅天飛刃,排成一線,魚貫刺入紫印疫屍的眼睛。


    嗖嗖嗖幾聲。


    紫印疫屍雙眼眼球被擊穿,流出黑色的粘稠血跡,具行疫甲的觸須便眼眶邊緣伸出來,張牙舞爪。


    紫印疫屍的行動沒有受到阻礙。


    見此情況。


    陸缺心裏的略微一沉,現下所剩的實力實在微不足道,隻怕連這具紫印疫屍都拿不下。


    他落到地上,踉蹌兩步,立刻用斷夜插進地麵穩住身形,快速地調整呼吸。


    紫印疫屍狂奔過來,一百四十丈,一百二十丈,八十丈,六十丈。


    而後麵還跟著上百具黑印疫屍。


    情況非常緊急,但陸缺卻不能急,他盡力呼吸平穩,在紫印疫屍衝到跟前四十四丈時,終於催動乾坤化氣壺,向四周揮散開黑色旋渦。


    如一抹夜色提前灑落,以陸缺為中心,方圓八十丈漆黑如墨。


    湮滅了光線。


    湮滅了聲音。


    不管紫印疫屍還是黑印疫屍,身軀都開始疾速消融,就連不可一世的具行疫甲,在落入黑色旋渦之後,也照樣化為烏有,回歸於天地。


    磅礴的血氣流入陸缺體內,胸膛熾烈如火,頭頂都蒸起蒙蒙白汽。


    陰暗麵喜歡這種直接的殺戮和煉化,洋洋得意道:“這就對了,打什麽打,有乾坤化氣壺在手,全都給它練了,哪個同道要不長眼闖入煉化範圍,也是命該如此。”


    這種念頭連連作祟,撩動心弦,化在陸缺眼眸裏,成了濃鬱的陰戾。


    陸缺閉上眼,恪守本心。


    陸缺清楚,如果對乾坤化氣壺這樣威力無籌的殺伐之器,不存忌憚之心,無節製的使用,戾氣越來越濃,最終必會讓內心陰暗麵滋長成魔。


    為追求實力而淪喪,是很愚蠢的。


    不足半刻。


    連帶紫印疫屍在內的疫屍群,全部被煉化。


    陸缺五指一攏,收回猶如黑繭般的黑色旋渦,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身旁邊就有上百道金光迎著疫屍潮衝過去。


    金甲力士!


    交戰到此時,防衛的修士都已經到強弩之末,扛不住三千疫屍的衝擊。


    所以虎頭崖堂口那些染上疫病的鹹字輩弟子,但凡還沒有昏死過去,都祭出六十四賴以保命的金甲力士符,總共喚出一百六十四尊金甲力士。


    這些金甲力士有金丹中期實力,能維持一刻。


    足夠了。


    看著金光漫向疫屍潮,陸缺輕呼出一口氣,拄著斷夜坐在血泊中。


    ………


    天色入夜。


    白山關戰役結束了。


    關前滿目瘡痍,到處都是具行疫甲吸光氣血和幹癟疫屍屍體,它們很快長出疫斑,四處播散,並沿著混濁的雨水流進河流。


    虎頭崖的薑字輩長老受傷嚴重,但略微恢複靈力後,立馬出麵善後,揮灑離火將疫屍和修士的屍體全部焚毀。


    疫病免不了擴散,盡力而為吧。


    滾滾黑煙四麵八方冒起來,白山關下了場黑色的雪。


    隻是那雪……


    不久前還是同道同門或同族。


    青雲浦又隕落兩位師兄,兩位師姐,即便雪初五,嚴高玄,雲薔都等還活著,陸缺也高興不起來。


    他和師兄們回到魚龍鎮,一路沒有說話,誰都沒說話。


    疫屍集中力量衝擊白山關,魚龍鎮沒有收到太大波及,在夜色裏,顯得難得的平靜祥和。


    鍾素站在紅土燒成的城牆下等待,淋了一身雨,望見天空中顯出陸缺等人的身影,猛然睜大眼睛,然後頭漸漸低下去。


    出去十一位師兄弟,回來七位。


    剩下的……


    肯定再也回不來了。


    可早上他們都還是活生生的師兄師姐,鍾素緊緊抿著嘴,身軀繃得筆直,等陸缺他們落下來,回手抹了抹臉。


    鍾素的聲音有點啞:“回來了。”


    “嗯。”


    “白山關守住了是嗎?”


    “守住了。”平時和鍾素不太對付的雲薔疲憊開口。


    雲薔的左袖滿是血跡,飄飄搖搖,鍾素伸手去握,竟然沒有握住手腕或手,失神地往上摸索過去,到手肘處才摸索到。


    鍾素聲音很低道:“雲師姐?”


    “左臂小臂被砍了,沒事,往後搬運生機還能長回來。”


    戰爭麵前,同堂師姐妹的個人小恩怨不值一提。


    雲薔替鍾素擦了擦臉上雨水。


    一行人都很疲憊,聊了兩句,回到魚龍鎮上休整療傷。


    穿過濕漉漉的巷弄,走進院子,到了自己房間,陸缺按著柱子坐到地上,連續喘息好了幾口氣,又仰頭躺下去。


    身上還滿是泥水血漿,頭發上也是,不過顧不得處理。


    陸缺嗓子裏猶如起火,先打開咫尺空間取出水甕,咕咚咕咚灌下小半甕清水,然後把斷夜插在了門口。


    假雪初五的事還沒有弄清,不做防範,陸缺都不敢輕易入睡。


    現在都在戮力同心對抗具行疫甲,為大夏修仙界安寧出力,怎麽會有這樣的混蛋,趁這時候渾水摸魚暗殺他呢。


    他娘的!


    陸缺推斷出假雪初五是宗門內部的人,究竟是誰,卻沒有絲毫頭緒。


    他在宗門裏有五個人仇人,最早斬殺的墨良,倒是有個族叔在宗門修行,但這回支援輔州就沒過來。


    魏寶恭是個孤兒。


    伍幽夜親眷在鎮邪司的居多,沒有親眷在參合宮。


    孫玉寶和霍重山的家人就沒有修行的。


    除了這五人,陸缺委實想不起在參合宮裏,還和誰有血海深仇。


    《九鼎積雷》倒是個切入點,但現在正值戰時,宗門哪兒有閑工夫幫陸缺排查都是誰學過《九鼎積雷》,這事,隻能等休息過來,先問問雪初五。


    陸缺合眼入睡,還沒半個時辰,隔壁便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忘了。


    師侄們現在都還身染疫病。


    陸缺慌忙起來,潦草洗漱,換了身幹淨衣服,推門走進薛昂的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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