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豐瀅和韓遲花準點出鎮輪換。


    陸缺不打算回去,白天用斷夜靈性作為預警,沒有發散靈識探出,消耗很少,再撐幾天也撐得過去。


    更重要的是氣血虧損嚴重,亟待補養,積山堂倒是給配備了幾份補氣血的藥,但哪有煉化來的快?


    陸缺想等一具紫印疫屍的到來。


    這事需要耐心和碰運氣。


    陸缺取出兩枚糖塊塞進嘴裏,重新回到白天盤坐的位置,經陽光曬了大半天,那塊地方已經幹燥,坐下去很舒服,他舉起雙臂舒展筋骨,接著繼續打坐養神。


    豐瀅和韓遲花的實力,在同輩中還是很讓人放心的,對付紫印疫屍也沒問題,這就讓陸缺有了安心養神的時間。


    不知是不是氣血虧損,導致坎離不交。


    看著月光裏豐瀅的身影,陸缺腦海裏浮現了好幾次,那一襲煙雲青色衣裙遮蓋的風景。


    陸缺心頭湧起欲念,遭受重創後又煥然新生的心髒砰砰跳動起來。


    豐師姐這樣能在外麵撐起一片天地,麵容美豔,身段豐秀傲人的姑娘,在床帷展現嫵媚,讓他很有征服感,每每都是很願意賣力氣的。


    但這時候尋思,不合時宜。


    陸缺索性閉眼不看。


    豐瀅發散靈識向魚龍鎮外圍掃掠一邊,沒發現情況,便扭動腰肢走過來。


    她從衣袖中抽出絲巾,給陸缺擦拭額頭上的汗,俯身間,幾許青絲灑落在陸缺的臉側,香氣清幽,沁人心脾。


    “怎麽出這麽多汗?”


    “虛火上浮。”


    豐瀅朝陸缺甩去一個和別人都不會有的嬌嗔眼神,纖白臉頰泛起微紅,說道:“這個我不是太懂。”


    不是現在不合時宜,陸缺不會讓虛偽的師姐,衣冠楚楚地說出第二句話,他選擇隱忍,閉口不言。


    豐瀅嬌豔一笑,目光轉向魚龍鎮前方。


    陸缺心裏默念《竹廬靜心經》,驅趕荒唐的欲念,許久後,心緒趨於平靜,開始入定養神,在心境空明的情況下,就愈發清晰地認知到氣血虧損嚴重,血脈就好像旱季裏的河道,快幹涸了。


    必須得盡快補充!


    然而事情走向往往不遂人意,等到大半夜,都沒見到半具疫屍。


    陸缺略微焦躁,提起斷夜往防線外圍走了走,行進約莫十幾裏。


    前麵都是這些時日和疫屍交戰、留下的巨大凹坑,下雨後,積滿了雨水,生命力強悍的癩蛤蟆在裏麵呱呱叫。


    說起來,現在在輔州做一隻癩蛤蟆挺好的,由於體型微小,氣血少的可憐,它們並不適合具行疫甲的寄宿,就躲過了波及千億生靈的劫數。


    陸缺轉了轉,一無所獲,不由得萌出一個念頭。


    往後交戰不能再挑肥揀瘦。


    除了尋常百姓所化的疫屍,實在下不去手,其他的,不管黑印疫屍,紫印疫屍,紅印疫屍,遇到了就全部煉化!


    這一夜很平靜。


    等到天明,師叔萬明蓮過來輪換巡防,陸缺也沒能遇到半具疫屍,隻能悻悻然地回去睡大覺。


    ………


    “誰看見那朵黑蓮花?”


    豐瀅剛回到院子,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小師妹魚小魚的焦急呼喊聲。


    她移步走進魚小魚房間。


    熏爐裏的玉合靜心香已經燃盡,但煙氣還在浮動。


    朦朧之中,魚小魚從床上驚坐而起,又重複了一遍剛才那句話,雙眼怔怔地盯著前方,沒有任何焦距。


    “師妹,你說什麽黑蓮花?”


    說著。


    豐瀅來到床前,伸手撫摸魚小魚額頭,感知體溫。


    魚小魚出了一腦門汗,發絲貼在上麵,濕漉漉的。


    不過可喜的是連續一天一夜的高燒,已經退了。


    魚小魚直挺挺地坐著,嘴巴開合,呢喃“小魚回來,小魚回來”幾字,像是夢囈,又像是自己在跟自己叫魂,好半晌,才眨巴著眼睛醒過身。


    她虛弱地笑道:“豐姐姐,我好像好了不少。”


    豐瀅回身倒水,“剛才還說夢話來著。”


    “我說什麽?”


    “說誰看見那朵黑蓮花。”


    魚小魚撇了撇嘴,感覺夢境真是毫無道理可言,出生在臨州的她,根本就沒有見過幾次蓮花,也不喜歡蓮花,夢裏怎麽會念叨起來?


    她捧著碗,喝了碗水。


    放下碗後道:“師姐,這兩天你們一定忙得焦頭爛額吧?”


    “可不是。”


    “我盡快把病養好,然後就幫師姐分擔點,雖然分擔不了太多。”


    魚小魚撇嘴淺笑,雖說臉上還塊疫病的紅斑,但笑起來依然很溫暖,很治愈。


    豐瀅撫了撫魚小魚頭發,轉身回自己房間。


    具行疫甲引起的疫病非常猛烈,縱然燒退了,可魚小魚依舊感覺疲憊無力,坐著沒多大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腦瓜一歪,便再次睡過去。


    修士靜心,故而很少做夢。


    這條對魚小魚不適用,她自修行以來,不管心境再怎麽平靜,靜如死水,睡下就一定做夢。


    而且她的夢,視角千奇百怪,繽紛萬相……


    這次剛剛睡下,夢境照舊的紛至遝來,衍化成無數密集的雨點,但細看下,每個雨點都是斑斕的氣泡,裏麵蘊藏瑰麗的世界。


    魚小魚擠進一個氣泡裏。


    夢境呈現。


    可愛的小師妹心頭猛然一驚,嗬嗬地笑起來,這次視角好像是個王八,因為她是從水裏探出的腦袋,視線向兩邊分散,絕不像人的視野。


    但魚小魚看不到自己的身軀,不能確定真變成了王八。


    她在河裏來回遊動,沒看到魚蝦螃蟹大王八,連水草都沒有,無聊至極。


    不知過去多久。


    魚小魚又探出水麵,這時,她看到一位渾身冒黑煙的人,此人幹瘦如柴,披著件稱不上衣服的破麻片,腰間懸了九隻鈴鐺,叮叮當當作響,看模樣很像邪修。


    這個貌似“邪修”的家夥,帶著滾滾黑煙走過來,雙足落地之處,遍結寒霜,生出黑蓮。


    他徑直走到河邊,頓住腳步,回望身後。


    “為了能贏,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我已無救贖之道,甘願飽嚐萬億之苦,永不輪回。”


    “願諸君能得超脫,願後世能贏,願我人族文明不滅。”


    “諸位道友,永世不見了。”


    貌似邪修的家夥,說完這幾話,苦笑了幾聲,撲通跳進河裏。


    魚小魚還來不及過去救援,邪修的身軀就開始縮小收斂,化成一粒黑色的種子,快速墜落到河底。


    這是啥情況?


    即便在夢裏,魚小魚也有點懵,她擺動身軀潛下去,仔細打量,邪修的身軀還真變成了種子。


    “喂,喂。”魚小魚用腦袋撞那粒種子,反而把種子撞進泥沙裏,看不到了。


    魚小魚隻好遊開。


    不知過去了幾年,還是幾百年,魚小魚發現這條河是條死河,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生物。


    好的是跨過河流的石橋,天天都有腰懸鐵鏈的黑臉差役,押著犯人經過,打頭的差役手裏則提著好看的紅燈籠,他們來往很頻繁,這讓魚小魚不至於太無聊。


    “那枚種子發芽了。”某一天,魚小魚突然聽到這個聲音。


    尋聲望去。


    聲音來源於河底的一尊塑像,但塑像用大紅色綢緞蓋著,看不見真容。


    魚小魚遊到塑像跟前道:“你在說話?”


    塑像再次發出溫和的聲音,但沒有回答魚小魚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你是唯一能浮在這條河裏的生靈,往後,這條河就由你來管。”


    “我現在是不是個王八?”


    “你是魚。”


    “啥魚?金魚還是鯉魚、草魚。”


    “夢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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