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拘謹而立,恭敬非常,卻一個人頭左右晃動。


    這是鍾素在打量同門及洪家人。


    她見眾人默不作聲,心裏冷笑不已:“莊明雖是邪修出身,可同樣鎮守防線,在交戰還多次救過同門和洪家人的性命,現在落了難,竟連幫腔的都沒有,這幫人真他娘的忘恩負義!”


    鍾素冷哼一聲,搡開身旁之人,徑直走到城牆最前端。


    “鍾師妹,別亂說話。”


    不知是誰小聲提醒。


    鍾素最不耐煩遇事明哲保身的人,冷冷罵道:“少他娘管姑奶奶閑事。”


    “可是……”


    鍾素望向淩空而立的說書人,麵上無甚恭敬之色。


    “老前輩,莊明在防線上立功無數,幾次救我參合宮弟子於危難之際,您要把他帶走,總得有個理由,還請你先把話說清楚。”


    沒料到鍾素敢如此和說書人講話,眾人都替她捏了把汗。


    萬明蓮都不知該如何打圓場。


    說書人笑看城頭上後輩,其中有位姑娘靈氣甚為逼人,氣質狡獪,料想應該海字十甲中的豐瀅,但這樣的人他偏偏不喜,反倒更欣賞威武不屈的鍾素,心裏暗讚了一聲。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鍾素。”


    “鍾乘龍是你什麽人?”


    “鍾氏祠堂設的先祖靈位,有此姓名,但我渠州鍾氏並非望族,隻怕和你說的並非一人。”


    鍾素可不願借先祖之名攀交情。


    說書人捋須笑道:“既是渠州鍾氏,那就是同一人,小姑娘頗有先祖慨然之風,這枚劍丸送予你。”


    說書人贈送的劍丸自然非同小可,但鍾素不為所動。


    她道:“還是先把話說清楚,莊道友到底犯了什麽律令?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有件大事需要莊不清去做,他之前犯的過錯可以既往不咎。”


    “什麽大事?”


    “不可說。”


    莊明心思敏銳,立時猜到是有關於冥河黑蓮。


    他曾任職於鎮邪司,早知說書人有具分身在幽冥界域,料想陵光娘娘的吩咐,說書人也決計不敢違逆,自己這回不僅沒什麽危險,反倒能安心祭煉冥河黑蓮,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周前輩,在下願意跟你過去,不過參合宮陸缺欠在下許多丹劵,在下得讓他打張欠條。”


    說書人懶得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揮袖道:“你們快點。”


    “是。”


    陸缺跟莊明走進門樓。


    莊明把所剩的地脈奇蘭全取出來,總共十二朵,交給陸缺,以靈識傳音道:“昨夜我在聞氏義莊得到的機緣,對陵光娘娘也有用,說書人八成是奉了陵光娘娘旨意,帶我到安全之地修行,仙君無需擔憂。”


    “我就說說書人如今日理萬機,也不可能為了抓你,就大老遠跑到夾明郡。”


    “仙君駐守防線,往後也不免搏殺,就拿這些地脈奇蘭當藥使,隻是屬下向來不欠人情,剛才鍾素仗義執言,仙君就分兩朵給她。”


    地脈奇蘭吸收起來比地靈漿更快,能在危機之時,讓陸缺迅速恢複六七成實力,輔州戰事還未結束,故而沒有推脫。


    陸缺收下地脈奇蘭,將自己的鄉侯大印交於莊明。


    然後道:“輔州戰事結束後,你若無合適落腳之處,可到吳州靖南郡三橋鎮侯府,亦可到無虛海乙劍門,此宗門宗主施金盛是我和師姐豐瀅扶植上位的,與我交情也不錯。”


    “仙君……”


    “還有什麽事?”


    莊明微一猶豫,搖頭道:“沒什麽,仙君千萬保重。”


    他其實想說,以陸缺的實力,即便遇到五六個實力強悍的紅印疫屍圍攻,也有獨自脫身機會,情況太危急時,可以撇下同門和洪家人不管,但想想,陸缺不會這麽做,就把話咽了回去。


    今生即是參合宮弟子,自然要擔當參合宮賦予的責任。


    何需他人置喙?


    兩人談完事,從門樓出來。


    說書人這才把目光投向陸缺,心裏翻起了一道波瀾。


    這小子怎麽這麽快化嬰了,而且所用斂氣之法無比高明,不仔細看,連他都察覺不到真實道行。


    說書人道:“小子,你的眉心神輪有道殘餘符影,用不用老夫幫你祛除?”


    “多謝前輩惦記,不過不用。”


    “你……出息多了,你父母叔父和陶千總泉下有知,定當欣慰。”


    說完,說書人笑了笑,繼而縱聲大笑。


    心裏想道:“老陰比餘盡春道行通天,學識淵博如海,又有一副教化世人的心腸,可在對待陸缺這事上,尚不及兩個沒練過氣的捕快、一個字也認不了多少的千總,他們把陸缺教非常不錯,也打得餘盡春的老臉啪啪作響。”


    這種暗中進行較量,尋常百姓卻更勝過術法通天的餘盡春。


    陸簡,趙知遠,陶三門,何其可敬?


    說書人越想越覺得痛快,帶著莊明離開後,笑聲還在天空回響。


    不過說書人說的出息了,並非指陸缺躋身海字十甲,被魏紫指為金丹第一等,而是陸缺在逐漸成長之後,心胸不再狹隘,不是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肩頭上已經有了擔當。


    防線上的人又開始各忙各的事。


    洪成葉拽住陸缺和嚴高玄道:“老莊的罪責被赦免,往後又能在我家做客卿,大喜事一樁,請你們喝酒去。”


    嚴高玄道:“不喝。”


    “姓陸的,你也說句話,這段時間你跟病鬼似的,耷拉著臉,話都不說一句。”


    “沒力氣說。”


    “怎麽就虛成這樣?”


    陸缺沒好氣地咧了咧嘴道:“你試試每天都頭疼欲裂,還有沒有閑扯淡的心思。”


    洪成葉哼道:“自作自受怨誰?說書人前輩都說幫你祛除符影,你張口就拒絕,疼死也活該。”


    “我回去了。”


    “薛昂,來來來,扶著你師叔,免得他走路不小心栽下去,萬一一栽不醒,咱們都還得出份子錢。”


    “洪前輩別說晦氣話。”


    “你不懂,姓陸的命硬如鐵,要能把他咒死,他現在墳頭草都能搭鳥窩了。”


    “我雪師叔在瞪你。”


    “嗬嗬嗬……”


    一路回到馬記紙紮鋪,陸缺鑽進房間,立即躺下大睡,為抵禦下午發作的劍意做準備。


    ………


    補注:


    1:


    前麵章節提到的草龍,是指非常不入流的蛟龍。


    有個地方傳言,可做酒後談資。


    據說三幾年營口墜龍,原是本子的九菊一派養的草龍,它地域狹小,氣運不足,就帶到了東北去養,後來被出馬世家知道,就帶著長仙去跟草龍打,打得兩敗俱傷,就墜到了營口。


    2:


    書裏的資質,指和天地靈氣的親和程度、和自然元素的親和程度。


    悟性指對於術法仙武等的學習領悟能力。


    同堂關係高的師兄弟,關係好的那幾個,鍾素、韓遲花、雲薔、嚴高玄、褚從龍、黃蟬、顧近長、李望、梁閑心,陶希,單獨出去都是資質和悟性都更高的,隻是以主角的角度寫,他們的光芒被遮蓋了。


    釣魚哥褚從龍在宗門學煉丹,這回打仗沒有來。


    3:


    按作戰最初的寫作計劃,上一仗打連暖照連暖晴,豐瀅是得死的,寫她布置《秋水敷殺陣》就是鋪墊,但作者把她寫死,八成又得挨罵。


    這就導致又得增加戲份,會感覺越寫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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