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紋從小冰山內部擴散,輕響幾聲,便密集如蛛網。


    隨著裂紋蔓延,一縷氣息蒼老垂暮的靈力透出來,眾人心中無不悚然,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心髒跳如擂鼓。


    兩千四百年了,還能保持生機,這位老祖究竟使得什麽秘法?


    豐瀅掐指保持鎮靜,暗自與陸缺傳音。


    少頃。


    被冰封之人忽然睜眼,眼眸中迸現濃鬱的憤怒之色,張目欲裂,但掃見陸缺等人腰間的宗門令牌,又驀的一滯,漸漸恢複平靜。


    他左右一掙,冰山轟然碎裂,脫困而出,踉蹌地站穩身形,接著盤膝打坐,很客氣道:“在下身體太過虛弱,無力向諸位道友見禮,萬望見諒。”


    見對方如此客氣,眾人暗暗喘了口氣。


    豐瀅拱手行禮道:“您老是參合宮前輩?”


    “參合宮言有方,宗小人微,不足掛齒。”


    這句話就像晴天霹靂落下,在眾人心裏滾了滾,震的他們裏焦外嫩,又震撼,又不可思議。


    言有方聲稱參合宮宗小人微,說明他並知道參合宮如今的聲勢,極可能是兩千四百前的宗門老祖!


    鍾素的嘴唇緊緊抿著,生怕滾到喉嚨中的“你他娘真猛啊”幾字,順嘴溜出來。


    豐瀅並不輕易信人,旁敲側擊道:“言前輩認得參荇和山昊麽。”


    “參師姐還是我傳藝師姐,怎麽會不認得?山昊,哈哈,那是頭大烏龜,膽子卻又比針眼兒還小,躲在宗門的小湖裏,從不敢出來。”


    提起山昊,言有方笑意連連,顯然是很熟的朋友。


    參合宮大長老參荇名震天下,知道她不足為奇,但山昊常年潛藏,外界少人有知。


    豐瀅又信了三分,笑說道:“參合宮名稱乃是武神蓋十三提署,也曾得到上代修士的饋贈,絕非微末小宗。”


    言有方麵色一繃,凜然道:“諸位這是打蓋前輩傳承的主意,跟言某為難了?實話相告,蓋前輩隕落以後,十三鬥鬥武罐並未交於我參合宮。”


    “我等何敢覬覦蓋前輩傳承。”


    “那何以提起此事?”


    話到此處,豐瀅已經相信言有方的確是參合宮老祖,屈膝跪拜道:“晚輩參合宮弟子豐瀅,拜見言老祖。”


    陸缺等人跟著叩拜,通了姓名。


    言有方不禁詫異,皺眉道:“你們道行均已不弱,為何呼我為老祖?我不記得宗門收過諸位才俊。”


    豐瀅解釋道:“言老祖被冰封在此,已經有段時日,我們幾人都是後來才拜入參合宮的。”言辭甚為模糊,連言有方被封在古宗門遺址多久都沒有透露。


    “我被封在這裏多久?”


    鍾素意欲開口回答,腰間被雪初五輕捏了一下,隨即不言。


    豐瀅依舊含糊其辭,“我們也是偶然到此,不知言老祖何時冰封受困,所以無法算出準確時間,估摸是四五百年。”


    “哦,這麽久了,許多師兄弟……”


    言有方唏噓了一聲,眼眸中流出哀傷之色,後麵的話低不可聞。


    但並不難猜。


    光陰隔閡,四五百年過去,許多師兄弟肯定會因壽元耗盡而凋零。


    往後陸缺等人也會遇到相同的事,被言有方語氣感染,不由暗暗歎氣,心想在場幾位師兄弟都曾患難與共,情愈手足,往後修行路上,總要盡力相陪的久些。


    修仙路越往後越清冷孤寂,切莫當真高處不勝寒。


    緩了緩。


    豐瀅又問言有方為何被困於此。


    言有方十分虛弱,回答了幾句,已經無甚力氣,先自盤坐調息。


    豐瀅遞去木元丹,言有方卻辭而不受,眼中流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警惕,麵上仍是和煦如春陽的笑臉,說道:“我現在已是虛不受補,若服用丹藥,情況反而更糟。”


    “那我們為您老護法。”


    “有勞。”


    言有方閉眼調息。


    眾人守在洞府之外。


    鍾素雖然配合著不亂說話,可心中委實疑慮重重,眉頭幾乎揪作一團。


    言有方明明是宗門開宗之初的老祖,宗門如今屹立大夏,世人皆敬,全賴這些老祖當年艱苦創業。


    身為參合宮後輩弟子,自當萬分禮敬。


    他虛弱至此,就該拿滴地靈漿幫他快速恢複過來,為何不作呢?


    陸缺手裏就有地靈漿……


    鍾素甚為不解,眨巴著眼睛投去目光。


    陸缺握拳壓著下巴,一副濃鬱的思索之色,受參合宮培養多年,地靈漿他倒也舍得,師侄和未破境結丹的師兄弟當時感染疫病,拿出來的也不止一滴,但這位言老祖的情況很怪,沒弄清之前,卻是不可能相贈的。


    正埋頭思量,豐瀅傳音道:“師弟,這事你怎麽看?”


    陸缺欲作回複,心有忽然湧起異狀,似有詭異輕風從周身吹過,雖無異狀發生,卻讓他感覺惴惴不安,便用眼神示意,別再用靈識傳音。


    道行高的修士,有辦法截取低階修士傳音的內容。


    豐瀅何等聰明之人?當下會意,蓮步輕移,來到陸缺身畔,纖手輕輕一握,把出入古宗門遺址的鑰匙鐵八卦,放與陸缺手中。


    她相信言有方是參合宮老祖,並不等於相信言有方是良善之輩,戒心未消,把鐵八卦交於實力最強的陸缺手裏,萬一出現什麽意外,還能憑此物周旋。


    當然,這隻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豐瀅也希望言有方言行如一,真是位和藹的宗門老祖。


    眾人靜靜等待。


    兩個時辰轉眼過去,言有方再次睜眼,笑嗬嗬自語道:“突然醒來,真讓人覺得是前世今生。”


    隨即聊起被困原因。


    那時五大宗方興未艾,鎮邪司和欽天監也是創立之初,修仙界不似如今和睦,正道和邪修的機緣之爭連綿不斷。


    在輔州發現了這座古宗門遺址,正道和邪修蜂擁而至,林林總總過來二百餘人,道行最低也是金丹,在楓葉穀外麵就打的不可開交,進來以後戰鬥更為慘烈。


    五大宗之人各自為政,為爭機緣,絕不互幫互助。


    說到此處,言有方一拍大腿,滿腔憤慨道:“那鳳棲山魏紫,依仗騰挪術輕捷,數番偷襲,殺我師兄戮我師侄,行事卑鄙不似正道,不知如今死了沒有?若沒死,我離開此地必找她報仇。”


    豐瀅不語。


    陸缺代為回答道:“尚在人世。”


    “好好好,正好讓她血債血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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