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州境內。


    經前端防線戮力廝殺之後,數千億感染具行疫甲的生靈,悉數被抹去。


    荒草有情遮白骨,蟾光何故照空城?


    詩家言辭,往往誇張。


    但說書人站在輔州上方,發散靈識掃掠過這片土地,的確感覺到萬類皆空,冷寂猶如墳場。


    偌大輔州,除了鳥雀鼠蟻等氣血微薄,沒被具行疫甲感染,其他均未幸免。


    現在還留著的,就剩說書人周兌和二十一名大乘修士。


    說書人俯瞰片刻,抬腳邁出一步,周圍空間似融化般劇烈扭曲,落腳時,已經跨過兩萬餘裏,來到輔州和湘州的交界線,下麵是座蜿蜒曲折的山穀。


    雲斜穀!


    月光照臨,泉流淙淙,茂林密樹上麵浮動嫋嫋白煙。


    一切都顯得很平靜,不過在前端防線撤出輔州同時,有三具“青金印記”的疫屍,從這座山穀出來,實力異常彪悍,介於煉虛圓滿和大乘境之間。


    輔州境內共有二十一位大能修士,十二位坐鎮《十方束縛大陣》,剩下的九位隨時侯戰,已經解決了三具青金印記的疫屍,在說書人抵達雲斜穀之後,接踵而來。


    他們的想法和說書人一致,操控具行疫甲的幕後黑手,就藏在雲斜穀裏。


    參合宮精研堂長老曹宴,向雲斜穀瞥了瞥,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覺油然而生,不自覺地醞釀著劍訣,說道:“幕後黑手隱藏了這麽久,終於露出幾分端倪,身份是古元妖神基本可以斷定,但不知究竟是為何物?”


    說書人實力等同於上界真仙,縱使兩具分身並未合而為一,也有渡劫境界臨近極限水準,幾與世間無敵,可站在雲斜穀上空,也感覺到極大壓力,心裏隱隱不安。


    上回心有此感,還是在鎖龍鎮推演陸缺命數,被朱與的意誌阻攔時。


    說書人後來猜到了朱與身份,乃上界接引者,擺渡真仙的不世大能,和陵光娘娘各占天地,旗鼓相當。


    那倒沒什麽。


    說書人心念一轉,回到當前形勢,繃著臉道:“此異種在古元妖神屬古元神隻,喚做疫娥,我也僅知道這些。”


    正說著。


    轟隆一聲,數千道粗大的烏金鐵鏈,從雲斜穀中破土而出。


    地麵頓時支離破碎,裂縫中,冒出滾滾血氣,轉瞬間充斥雲斜穀,但見詭異降臨之間,流經山穀的河流,竟變成一道血河。


    空間中翻動古老氣息,砰砰如擂鼓,似要將空間壁壘撞碎。


    緊接著,烏金鎖鏈相互交錯,構建成脈絡之狀,在一股強大靈力的操控中,山穀崩碎的石頭,謔啦啦飛向烏金鎖鏈,貼著鎖鏈構建起高五百丈的塑像,巍峨如山,睥睨地屹立於天地。


    “見我塑像,敢不下拜,如今的修士都忘了規矩嗎?”


    疫娥的聲音滾滾擴散,身形也從紅色霧氣中顯現出來。


    他身長四丈半,膚色猶如青銅,一頭而兩麵,前後都長了臉,肩頭長著牛角狀的骨刺,眼眸烏黑,猙獰嚇人,和如今陵光大陸的生靈皆不相似。


    前幾紀元,仙道未昌,天地皆有古元妖神掌控,修士見了古元妖神塑像尚需行禮。


    疫娥重現現世,不免要抖抖從前威風,即便感覺到說書人實力不弱,依舊一副頤指氣使之狀。


    他道:“做我信徒,免你一死!”掌中凝聚山字形印記。


    說書人不理會疫娥,回望山河具碎的輔州,深吸了一口氣,吐口道:“這場仗很不好打,我們都有可能因此陣亡,但身為大夏修士本該守我大夏清寧,雖死何妨,周兌原作諸道友之先。”


    說書人指壓眉心神論,一座宏偉的青銅古門憑空顯現,轟隆壓到雲斜穀,空間驀然一變,再看時,天地間已經衍化無數扇相同的青銅古門。


    疫娥自負天賦神通所向披靡,不放在眼裏,冷笑道:“你們人族術法繁多,但終歸是花裏胡哨的門道,中看不中用。”


    說書人並不言語,心念閃動,催動青銅巨門緩緩打開。


    疫娥正要出手斬殺一尊大乘殺雞儆猴,忽然感覺身軀發冷,似有氣血和氣數,流進青銅巨門,驚了一下,勃然大怒道:“這什麽混賬東西,竟能抽取我的氣數?”


    “往生界門。”


    疫娥修複好了身軀,實力距鼎盛之態尚遠,若再被削去氣數,便會更加孱弱,橫掃了眼,揮拳猛轟向往生界門。


    古元妖神生來則強,揮出的拳印並非任何仙武,卻玄妙無比,氣象萬千,在場主修仙武的大乘修士見此景象,心裏波瀾大作,自覺平生所悟,也隻是勉強跟著疫娥隨手揮拳。


    “這古元妖神果然了得。”


    “再厲害也得打!”


    曹宴應了一聲,祭出劍山,他的劍山本為一方世界,飛劍百萬,隨劍訣變動,百萬飛劍滔滔而下,隻去抵擋疫娥一拳。


    另一名大乘掐訣助陣,不曾想疫娥培養的青金印記疫屍還有七具,突然從斜雲穀下方破土而出,悍然攻來。


    大乘修士紛紛出手。


    戰局漸亂。


    說書人一心二用,又祭出靈器“鎮魂鍾”壓向疫娥,後者身軀掙動,口噴黑血,點點血跡散向空中,立即衍化出五十具分身,以分身擋住鎮魂鍾。


    剩下四十九具分身,同時攻擊青銅巨門。


    拳印撞擊,說書人立感胸腔翻騰,口中一腥,嘴角已流出血跡。


    疫娥翻動手掌,密密麻麻地具行疫甲爬出來,飛速射向說書人,速度遠比此前的具行疫甲快了千倍萬倍,即使大乘境也難以反應。


    但具行疫甲撞到說書人身前六丈,就釘地在了半空,不能寸進分毫。


    疫娥驚道:“這怎麽可能?”


    “想必你還記得寒硯仙君。”


    “他……他……不可能……”


    在上一世代,疫娥就是被寒硯仙君溫良打的僅剩心髒,自是有幾分畏懼,但當時溫良也沒有完全克製他的辦法,怎的後輩修士有這種能耐了?


    這時,說書人胸口浮出一朵冥河黑蓮,花萼垂落縷縷精純陰氣,正好擋著襲來的具行疫甲。


    說書人道:“記好了,斬你之人是寒硯仙君溫良。”


    ………


    注:荒草有情遮白骨,蟾光何故照空城?


    原詩出自元問好《岐陽三首·其二》,野蔓有情縈戰骨,殘陽何意照空城。


    借用,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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