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聰看向老嚴,抿了抿唇,他知道在這個家嚴叔是除了父親對他最好的人,也清楚嚴叔是為了他好,可是一想到溫文爾雅的父親居然會對自己動手,不管怎樣他的心裏都有著說不出的酸澀。


    “嚴叔,您的意思我能明白,等一會我會自己上藥,”淩聰摸了摸自己的側臉,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雖然對父親有怨,但也不會隨意將怒火發泄在其他人身上。


    老嚴看得出公子此刻的糾結與窘迫,點到而已他卻不想再逼迫他聽進去,適得其反的道理他懂得,於是慈愛的朝他笑了笑,“好,公子能聽進去就好,一會趕緊趁熱用膳,等就寢之前一定要記得上藥。”


    淩聰笑了笑,“好,嚴叔也早點休息。”


    兩人都默契的沒再提滄瀾的事,但是有時候有些事一旦形成了就不可能回溯時光將一切倒回,隻不過等待下一個誘發的契機。


    …


    禁軍大營


    “喂喂,沒吃飽飯啊,這腿、這胳膊抖得跟個篩子似的…”


    此刻的刀疤老人一手拿著個雞腿,一手拿著個酒葫蘆,一口肉一口酒吃的好不愜意,燃燒熱烈的篝火將月夜下最後一絲寒意盡數驅散。


    反觀荊蘭可就沒這麽舒適了,強健的手臂上掛著兩隻裝滿水的木桶,腿上綁上了沉重的沙袋,成金雞獨立狀一動不動站著。


    近一個月的軍旅生涯讓他仿佛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明明滅滅的火光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初見溝壑的腹肌上早已綴滿了汗珠,胸口劇烈的起伏更讓他多了幾分健碩的魅力。


    當然如果忽略那抖動的雙臂和那即將傾瀉而出的波濤,無疑還要稱讚一聲:好一個血氣方剛的熱血兒郎。


    “站著說話不腰疼,這都快一個時辰了!”


    刀疤師父嗤笑一聲,啃了口雞腿,“就這點本事,還想喊著鬧著當我徒弟?”


    老頭眼中的嘲諷被篝火點亮,但是荊蘭早就自顧不暇了哪裏還能顧得上他的奚落,“師父,你,你就告訴我…還要堅持多久才算…通過!”


    荊蘭雙臂極度脫力已經到了極限,上上下下的顫動就連桶裏的水也都漾出來大半,苦鹹的汗水浸濕了他的墨發,模糊了他的視線,一顆顆水滴狀的汗珠順著他的頜線流淌墜落。


    不知何時刀疤老人已經來到他的麵前,還未等說話,就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烤雞的馨香再配上烈酒的醇香,還別說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可是荊蘭被他這麽一晃險些將手臂上的水桶給扔出去,對上老頭那副無所畏懼的嘚瑟樣,他真是哭笑不得。


    “老頭,我看你就是折磨我來的,我都站了一個多時辰了,你這是存心讓我過不了關!”


    老人聞言帶著刀疤的眉頭向上一挑,語氣中帶著幾分狎昵,“哦?存心?”


    隻見他一伸手銀晃晃的煙鬥幻化出一道絢麗的殘影,荊蘭突然心中警鈴大作,你瞧他笑的‘惡意滿滿’,直覺告訴他這老頭一定憋著壞呢。


    還未等荊蘭再多做何想,就聽老頭陰涔涔的聲音幽幽傳來,“不,那怎麽能叫存心呢…”


    “小子,這才叫存心。”話音一落還未待荊蘭反應過來,突然感覺手臂一沉,所有倔強的堅持瞬間土崩瓦解。


    “霹靂乓啷——”水花四濺,木桶應聲落地。


    荊蘭被閃的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不過也好不到哪去。


    “老頭!你幹什麽!”


    刀疤老人全然不顧他的暴怒,欠兮兮的說道:“哎呦,這剛才不是還好好的,老頭子我才用了多大的力氣?不過輕輕一點就撐不住了,嘖嘖,還真是差勁,小夥子,再接再厲。”


    荊蘭狠狠的閉了閉眼,明知道這老頭是故意的還偏偏拿他沒辦法,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過,心裏別提有多憋屈了。


    小公爺狠狠的將自己扔在地上,毫無形象的躺在地上哀嚎,“老頭你不講武德!你欺負人!”


    刀疤師父蹲在地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哼笑一聲,“武德?小子,戰場上講武德死得快,知道嗎。”


    “這世上功勳史冊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你還是太嫩了。”


    荊蘭聞言茫然的睜開雙眼。


    老人看著將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小崽子,心裏不由失笑,到底是年輕啊,就像一片潔白無瑕的雪海未被其他顏色浸染,想起來還真像過去的自己,一樣的不諳世事卻又一身反骨,這樣的人不被現實碾壓的血肉模糊又怎麽可能呢?


    想到這老頭逗弄的心思一掃而淨,掀開蒼老的眼皮看著地上的荊蘭。


    荊蘭也不知道老頭想到了什麽,隻覺得他周身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鬱。


    悲傷,懷念,不甘,釋然,總之他也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他隻知道那種感傷很複雜,是他這個年紀不懂的悲傷,也許那就是曆經滄桑。


    “起來吧,今日算你過了。”老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興致缺缺,說罷就起身朝篝火處走去,隻留給荊蘭一個孤傲的背影。


    荊蘭一個鯉魚打挺,看著老頭的背影不知怎麽總覺得鼻子酸澀,明明連腿腳都不利索,可是卻能給人一種莫名的力量,他就像一匹孤狼,桀驁不遜卻永不屈服,用一己之力去對抗這世間所有的惡意,這一刻荊蘭仿佛看到一個真正的狼王。


    “喂,老頭你還不高興上了,把我的水桶打掉小爺我還沒生氣呢!”


    荊蘭三步兩步追上老頭的腳步,壓下心裏的不適,厚著臉皮調笑著,“你看看小爺我又給你洗衣,又給你烤雞的,我給我祖父都沒烤過雞,都說君子遠庖廚,我自打認識你都當不成君子了。”


    “我跟你說啊,你要是再不收我,小爺我損失大了!”


    刀疤師父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你以前本來也不是什麽君子,還有什麽好計較的。”


    此話一出可是給荊蘭噎的夠嗆,瀲灩的桃花眼裏滿是震驚和受傷,這要是女子看了一準得心軟,不過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耽誤小公爺的‘美色’。


    還沒等荊蘭說什麽,嘴裏就被堵了個焦香四溢的烤雞腿,“還沒到春天呢,老頭子我都快被你給惡心飽了。”


    要擱平時荊蘭定要和他一較高低,但是五髒廟不允許,他也沒辦法。


    嗯?!今個這烤雞吃起來格外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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