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分明的麵在瑩白的湯汁裏,上麵還有著各種誘人的配菜,翠綠的竹筍絲摻插其間像初春時節竹林的生意萌芽。


    禽看著桌上的清湯麵愣了愣,羽輕笑一聲,“愣著幹什麽,吃啊,今日你是壽星該圖個好彩頭。”


    禽琥珀的眸子裏映著對方那張笑得陽光真誠的臉,忽然覺得眼眶微熱,就連那深邃神秘的眼睛都流露一絲動容。


    “來吧,快拿著筷子。”說著羽就將餐箸一把塞到他的手裏,之後自己也抓著餐箸趕緊挑了一筷子,幸福的唆了一口,神色感喟的說道:“哎呦,這麵實在是太勁道了,我就喜歡老板這手擀麵,真是不賴。”


    “壽星快點吃吧,一會涼了。”


    “想不到軍營裏這麽忙你還記得。”禽挑起一股吃了一口,確實不錯,記得以前在鬥獸場他們雖然是奴隸但因為能為老板日進鬥金卻也能有了自己單獨的住處,每到這一日,羽都會到自己的住處陪他慶生。


    寒來暑往,已經六七年了,這小子從沒忘過。


    隻是羽不知道,這個日子並不是他的生辰,而是被賣到鬥獸場的日子,那日是自己的末日,可是末日的盡頭也意味著新生。


    所以那個日子他不敢忘也不會忘,隻不過沒想到羽卻將自己隨口一說的生辰當了真,這一當真就是七年,或許他現在確實應該銘記這一天了,因為這一日也同樣是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見證。


    “確實不錯……”


    羽嘖了聲,“你這人就是不長記性,自個的生辰都能忘了,每年要不是我給你記著你估計連生辰為何物都不知道了。”


    禽輕笑出聲,


    “你別笑,其實我給你過生辰也是給自己過,你知道的,我是個孤兒,連自己姓甚名誰家在哪裏都不知道,所以我啊,其實是羨慕你的,至少你還知道自己的生辰,還有與家族最後一絲牽絆。”


    羽眼神深邃的看著禽,“所以你啊才更要惜命,不要因為頭腦一熱就將自己的前程斷送了。”


    禽眸子閃了閃,“你知道了什麽?”


    “還是那句話,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的兄弟因為太優秀被兩個主子看上了,但是腳踏兩隻船終究是不穩當。”


    “你得明白防患於未然,要是一腳打翻了,最後受罪的還是咱們。”


    羽不知道禽此刻心裏想的什麽,隻見他眸色深深便知他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於是扯扯嘴角,“我知道你忠義,可是那裏終究不是咱們的家,咱們並沒有歸屬感。”


    “陰謀詭譎那是當權者的遊戲,而我們不過是他們手上的工具,能用則用,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們會毫無情誼的將咱們舍棄、摧毀。”


    “功名利祿從來不是我想要的,其實最開始我隻想要自由,想要無人可欺。”


    “隻是誤打誤撞的在功名之路上走了這麽久,這難道就是事與願違?”


    禽聞言也自嘲的笑了,端起酒盞一飲而盡,這話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太晚了,貴人們根本沒給他們這些人選擇的餘地。


    無論是羽想要的自由,還是他想要的複仇都是奢望,如羽所說他們想要的是聽話的刀劍,而不是有思想有靈魂的人。


    所做的一切也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哪怕是錯的。


    “我跟你說,這人啊千萬不要被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給迷住了眼,我們是獸奴出身,這就是在朝堂裏跨不過去的鴻溝,那些人雖然表麵奉承著我們,可是背地裏還不定怎麽罵我們是個低賤之人了。”


    “低賤?人生來都是一個腦袋一雙眼,誰比誰高貴,不過都是投胎的機緣罷了。”


    “咱們可以不放心上,而人家隻會與咱們涇渭分明,就像那些士兵從心裏崇敬咱們,而那些朝堂上的顯貴們的眼中我們無論是否身居高位都改變不了獸奴的身份。”


    此時羽已經喝的有些微醺了,眼神有些迷離,可是臉上的不甘愈加明顯,禽知道兄弟進入禁軍沒有一刻不是帶著和煦儒雅的假麵。


    官場的陰謀詭譎不是常人能想象的,那裏麵的真真假假就像是深山的迷霧可以讓人一葉障目,最終讓自己忘記自己的來處歸處。


    最後兩人都喝醉了,拿著老板送的梨花白勾肩搭背的沿著東街往回走。


    寂靜的夜,無人的街,卻有兩個醉鬼舉杯邀月暢享人生,隱約間還能聽到忽高忽低的笑聲。


    清風為伴,皓月為馬,載著地上的人朝著通往未知的遠方。


    相府


    幽瀾汀


    相府的西北角不久前重新修整一個坐落在水中的庭院,雖然這裏遠離相府的主宅外院,位置也較為荒涼僻靜,可是到了裏麵卻是別有洞天,淩湛讓人將不少庫裏的好東西搬到了這裏,而且還安排了守衛不許後宅姬妾擅自進入。


    對此後院的夫人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她們清楚最近又一位絕色舞姬成了相爺的新寵,甚至不顧及臉麵在相府裏單獨辟出了她的居所,雖然那女子幾乎都不留宿,即便如此也無法讓他們安心,畢竟相爺可是將私庫的不少好東西都放到她這了。


    還給她的居所取了個名字,叫幽瀾汀。


    要是沒記錯,這個舞姬的賤名裏不就有一個瀾字麽。


    堂堂相府竟然讓一個風塵女的賤名給染了,真是晦氣,因此自從那女子堂而皇之進入相府的那日,這些夫人敢怒不敢言隻能拿屋裏的擺件們撒氣,最後還是淩湛發賣了幾個人才得以安寧。


    其實淩湛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這樣高調的將這個女人納入自己的生活,不管外界怎麽議論他隻有他自己知道後院裏的女子都是一些擺設,不外乎掩人耳目逢場作戲罷了。


    不然他也不會這些年隻有淩聰一個兒子了。


    但是對於滄瀾這個女人,淩湛向來自以為傲的定力出了差錯,他好像一點一點的在向這個陷阱妥協。


    原本的紅粉枯骨漸漸變得豐滿,一切的灰白也慢慢有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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