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熊代自己也沒想到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這般‘不上進’的模樣,可是曾經最令他不齒的卻成為如今他的寫照,並且甘之如飴。


    熊代目光熱切的看向懷中女子,將她好好的上下打量,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圓潤變得瘦削單薄,潔若晴雪的小臉如今隻餘尖尖下巴,襯的一雙杏眼變得大了許多,不過她好像變得更加美麗了。


    隻是那種美麗中卻帶著三兩分憔悴。


    熊代連連點頭,自顧自的囁喏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阿蘿,我不會再讓你受傷害了,是我太自負了,認為自己在兕國的地位已經足以庇護你,可是誰想……”


    阿蘿揚起清麗卻有些脆弱的小臉,目光灼灼的仰首望著男子那滿臉羞愧懊惱的麵容,不禁失笑一聲,美目流轉,聲音卻像清晨的陽光一般和煦,“將軍無需愧疚,是阿蘿配不上將軍,惹了貴人的厭棄。”


    “不僅如此,還,還讓將軍被遷怒了。”


    “說到底也是阿蘿連累了將軍,是阿蘿的錯,是阿蘿的錯……”


    阿蘿說著說著不知不覺間淚水就像失控了一樣,順著有些蒼白的臉頰大顆大顆的落下,碧波潭上珠露凝,不外乎如此。


    “阿蘿,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熊代有些無措的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淚珠,可是不得其法卻越擦越多,愣是把一個大男人給急的一頭汗,連一擲千金的料子做好的衣袍想都沒想都給了小女人當絹帕。


    餘光掃過眼前袍子上的一片狼藉,本來就是件淡青色的錦袍這下徹底變成了丹青水墨,而這個男人還毫無顧忌的任由自己的淚水在上麵‘作畫’,阿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呆呆傻傻的男人不明所以,怔愣著望進了那雙水洗的眸子,阿蘿感覺堅硬無比的心有了一絲裂縫,仿佛照進了一束陽光,盡管很微弱,微弱到足以被她狠心忽略,但是隻要是人都無法對一份真摯的情誼置之不理,更何況是她這樣深處泥潭裏的人呢?


    自己從不在乎什麽對錯辜負,隻要能達到目的就是手染鮮血又怎樣?


    可是向來無往不利的她這次卻難得的心慌了,而且麵前的人根本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也不是什麽癡情之人,準確的說,這個人不過就是視女人為玩物的浪子。


    就是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不堪之人卻讓她有了一絲恍神,就是這一絲恍神就讓男人捕捉到了,隻聽他渾厚卻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癡癡笑出聲,“我的阿蘿怎麽這麽可愛,就是哭都不專心。”


    “你……”


    阿蘿有些惱羞成怒般的瞪著他,晶瑩的淚就像大雨初歇的露珠垂掛在荷葉間欲落不落的煞是美麗。


    “我什麽,怎麽不叫將軍了?”熊代調侃著摸摸她有些瘦弱的肩膀,眼裏卻是難以掩飾的心疼,隨後毫不猶豫的將她攔腰抱起,男人寬厚的胸膛裏擂鼓陣陣,強烈的震動敲擊著阿蘿的耳膜,腦海裏似乎出現了回音經久不息久久回蕩。


    男人步履極穩,阿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穩,同時也忽略了身體本能的抵抗,向來排斥所有碰觸的身子似乎有了她自己的思想。


    阿蘿輕輕將頭靠在熊代的肩上,一雙玉臂虛虛的搭在他的脖頸處,感覺著他卷曲的墨發隨著行動間的風落在自己的麵頰上發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癢意,放任它滲透到心底。


    熊代將阿蘿輕輕的安放在靠近窗邊的寬大軟塌上,上好的紅木軟塌上鋪著極好的白虎皮子,坐在上麵就像落在厚厚的雲層裏。


    這還是因為最初剛來將軍府時她得了寒症,極其畏寒,據說虎皮陽氣最盛他就帶人進了深山親自獵了一頭白虎,回來又親自將整張皮完好的剝下,交給人製成了上好的虎皮褥子,坐上去即便是寒冬都能感覺渾身暖呼呼的。


    因為她喜歡刺繡,熊代怕她光線不好傷了眼睛,就讓人打了這樣一張寬敞的軟塌放置在窗欞下可以讓她有充足的光線去做自己的喜歡的事。


    榻上的小矮桌上放著精美的香爐,上麵餘香盈盈,燃著她最喜歡的‘春日醉’,那是中原的商人最好的香料,就連宮中也不多見,他就這樣為自己一擲千金仍嫌不夠,金縷衣,玉羅扇,花團錦,這些曾經她汲汲營營不可得的,如今都成了唾手可得。


    而一切的一切皆因眼前之人,一個被她當做‘工具’的人。


    阿蘿將心裏的煩擾盡數掩藏,臉上是滿懷感動的嬌羞,“將軍,阿蘿沒有這麽病弱,您,您不必為我憂心。”


    她抬抬自己的手腕,看見已經蒼白得顯現上麵清晰的顯露血管,熊代兩道濃眉緊緊蹙起,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她,“這就叫不瘦弱,你現在輕的我一隻手就能抱得起來。”


    阿蘿心裏好笑的聽著他絮絮叨叨,誰想到一個暴戾的男人竟然也會體貼入微,這就是物極必反吧。


    冷到了極致也會炙熱灼傷,隻可惜,他與她之間摻雜了太多不該存在的東西。


    比如利用。


    阿蘿心如止水的想著,可是臉上卻笑得如同三月的暖陽,“將軍為了幫我脫身不也是不惜血染月華殿嗎?”


    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額頭,有些冰涼的觸感讓熊代有些心酸的想哭,他從來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可是當麵對阿蘿時所有的固步自封都變成了笑話,阿蘿讓他知道自己也是個有心之人,會像兕仲那樣動心為一人。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一直都嫉妒兕仲,嫉妒他一出生就注定了高貴的人生,嫉妒他能所求即所得,嫉妒他能擁有一份最真實的幸福。


    這些都是他可遇不可得的,許是欲壑難填,他一點點恨上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君侯,也厭棄了自己以前很喜歡的妹妹。


    憑什麽他要一個人承擔將軍府的重擔,秋風蕭瑟間形單影隻,他連自己的婚事都身不由己,而他們卻能輕而易舉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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