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周迎春和李浩宇告別了哇哇大哭不放父母離開的兒子女兒,告別了舍不得他們勞累但不得不把剩下的農活交給他們的父母,坐輪船,搭上末班車子,回到禾城。


    李浩宇臨走前,一再強調,他下周會抽空回家,地裏的溝,一定讓他回來開。


    在他看來,碎土、撿稻樁,施肥、撒種,這些活,家裏四個人都可以做的,就是自己老爸,風濕這麽重的,也能勝任,但開溝這活,除了老丈人,還有三位,肯定幹不了了。


    但兩家地就靠老丈人一個開溝,恐怕也要累壞。


    地裏的溝不寬,但比較深,開溝工具就是一把鍬,除木柄外,還有的半米就是鍬,長半米,但寬十公分都不到。


    開溝時,用的就是人體力量,把鍬用力插到地下,再帶著土取上來,非常考驗人的臂力和腿力、腰力。


    而且還要考驗人的巧勁,否則,在取出鍬的時候,泥土就會不斷往下掉,這溝本來寬度就不到十公分,泥土一掉,很容易把溝給堵塞了,就達不到排水的目的。


    江南水鄉地區,雨水比較多,如果麥田裏的水不排掉,麥子很容易爛根,那第二年麥收的產量就會低,這農民一年就白忙活了。


    兩家人裏,開溝這活隻有周父能勝任,但這活太辛苦,所以李浩宇是肯定要回來幹的。


    以前他當兵是沒辦法回來,現在回家了,不可能農忙時不多回家幾次,否則,他成什麽了。


    夫妻倆回到碼頭,簡單洗漱後,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周迎春到飯堂,發現今天燒早飯的是朱阿姨:“啊,朱阿姨,怎麽是你在燒早


    飯?老板娘呢?”


    “我姐夫生病住院了,我姐一早去給他送吃的了。”


    “老板病了,還住院了,很嚴重嗎?我前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還不是那個人字頭(俞),講好了前天晚飯前回來的,結果沒來。以為是吃了晚飯過


    來的,結果也沒來;我姐就急了,說會不會不來了,不來你就提前說一聲啊,讓別人也有個準備。


    我姐夫老好人,說不會的,估計是一大早趕過來的,哪知道就比你早來一小會,跟你就前後腳到。


    這一天的活又隻能我姐夫頂上去哇。


    他已經那麽大的年紀了,幾年沒幹這些活了,這幾天天天頂著,早就累的不行了,昨天中飯也沒吃,下午就發燒了,量了一下,溫度還挺高,嚇得我姐馬上打了電話,讓醫院裏認識的朋友派了救護車來拉到醫院的。


    我們都嚇死了。”


    這碼頭男工幹的活,周迎春前兩天是體會到了,真的是累,難怪老板會累趴下。


    中午,周迎春問到了老板的病房,買了點水果,趁午休的半個小時,去看老板。


    老板已經醒了,不過還在掛水,看見周迎春過來,夫妻倆都很高興,馬上招呼她坐下。


    “叔,好點了吧?”


    “好多了,年紀大了,不行了,就這幾天就累壞了。”老板搖搖頭,感慨道。


    “不服老不行的,以後這樣的日子,就幹脆外麵請幾個男工來幫幾天忙,凡事你都自己上,肯定不行的,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老板娘心疼地責怪。


    “幸虧前幾天迎春幫忙,否則,可能早幾天就要發寒熱(發燒)了。”老板心有餘悸。


    “所以你這老板當的也是夠窩囊的,哪有這樣處處忍讓的,你看你這生病,人家問都不問一聲,來晚一天,說都不說一下,真是厚臉皮。”


    “好了,當著小周的麵……”


    “哼”老板娘一個白眼,讓周迎春好不尷尬。


    “媽,爸怎麽會發寒熱了?”門外進來一個氣宇軒昂的人。


    “哎喲,老大啊,你怎麽過來了?”老板娘驚喜道。


    “我丈人上午就打電話給我了,”


    “唉喲,這個老趙,又不是什麽大病,已經好多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老板道。


    周迎春知道是老板兒子,在大娘姨家見過,打了個招呼後,就站起身,告辭:“叔嬸,快到上班時間了,我先走了,叔你好好休息。”


    老板兒子叫馮儒生,和周迎春大娘姨家大表哥是郎舅關係,兩人一起開了廠,現在又成立公司,在準備上市,是個大忙人。


    “爸,要不要換個好點的病房啊?”


    “你爸認識醫院領導的,這病房很好了,你去看看外麵,走廊裏都是病人。”老板娘拒絕。


    “我老丈人說是累成這樣的,怎麽碼頭缺人?你要親自上陣?”


    “不是這陣子農忙嗎?人家要回家割稻,我總得同意吧。”


    “那你不會跟我說一聲,我派幾個工人來幫忙,哪用得著你自己辛苦上陣啊,你看,累病了。


    老爸,你年紀不輕了,早跟你說不要承包這碼頭了,回家後要麽廠裏看看,或者搓搓麻將、鎮裏茶館喝喝茶聽聽評彈,多舒服,你不聽。


    你看現在累得發高燒,媽媽急得不得了,我們也擔心。


    虧得我老丈人沒有打電話給武生和小妹,否則,武生肯定從申城趕回來,小妹也會哭哭啼啼來陪你,搞得人仰馬翻的。”


    “你可千萬不要和他倆說。”老板急道。


    他有兩子一女,女兒就是大娘姨的大兒媳,兒子馮武生,在申城工作。


    “那你得聽我們的啊,家裏又不是條件不好,三層樓的別墅你不住,住船上。自己勞碌不算,還帶動了阿姨姨父和我丈人丈母娘,都是一幫有福不會享的人。


    我過幾天要去申城,會和武生統一意見,半年之內吧,你要麽把碼頭轉給別人,要麽直接還給街道,讓街道重新承包出去。


    你和媽就回家吧,想去外麵走走看看的,讓小妹陪你們去,要去武生那裏住一陣的也可以,在家裏覺得沒事幹沒勁的,我給你買個麻將桌,自動的,你每天請幾個老頭來搓麻將也可以。


    你看行不行。”


    老板躺在床上,看著滴著水的鹽水袋,不發一言。


    唉,老了,不中用了,以前三個孩子成家、造房子、結婚,所有的費用都是這垃圾碼頭提供的,現在孩子都大了,自己也老了,似乎不再被孩子所需要了。


    這心裏啊,真的不得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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