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趙立康都沒有睡覺。


    當他老婆推開辦公室房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滿屋子的嗆鼻煙氣,隨處可見的煙頭。


    辦公桌上是一盤沒吃完的食堂飯菜,還有半瓶啤酒。


    趙立康雙腿搭在凳子上,坐在老板椅中,已經沉沉睡去。


    此刻的趙立康十分狼狽,他那已經有些謝頂的頭發淩亂的擺出了雞窩造型。


    滿是油脂的臉上,掛滿了疲憊之色。


    作為跟了趙立康二十年的糟糠之妻,她十分的心疼。


    “老趙,老趙?”


    她走到趙立康的身邊,輕輕的推了他一把。


    “啊?開盤了?”


    趙立康一個激靈,猛然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當他看清眼前站著的,是自己老婆的時候,趙立康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王芹?你怎麽來了?”


    “你都四天沒回家了,女兒今早上都問我你去哪兒了,我不得來看看你啊!”


    王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窗戶,然後出門拿了掃把回來打掃衛生。


    趙立康甩了甩頭,抹了一把雞窩似的頭發,開始努力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


    他昨天跟李建酉打了足足四五個小時電話。


    對麵的李建酉一直跟他強調一件事,那就是建倉過程是很曲折的,他們是需要洗盤的。


    最後雙方都來了火氣,李建酉直接來了一句,你要是扛不住,就賣掉股票吧,從來沒見過你這麽難帶的客戶。


    趙立康當時也來了火,直接就是一把將手機摔了出去。


    好在他那個諾基亞質量還是很不錯,在牆上和地板之間彈跳了幾個回合都沒摔壞。


    這一晚上,趙立康是幹啥都沒滋味。


    看電視看不進去,吃飯吃不進去,喝酒喝不出味道。


    最後隻能打開股票軟件,看著那倒黴催的跌停板長籲短歎,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臨近天亮了,趙立康才支撐不住,昏昏沉沉的迷糊過去。


    結果這還沒睡明白呢,他老婆就來了。


    “王芹,你說,我要是成了窮光蛋,你還願意跟著我麽?”


    趙立康想要抽煙,卻發現煙盒裏已經空了。


    他隻能捏著打火機,按了兩下,對王芹問道。


    “那我不跟著你,還能出去找小白臉啊?”


    “我都多大歲數了?”


    王芹隨口回了一句,突然停下了手裏的事,抬頭看向趙立康:“老趙,你咋了?是不是出了啥事了?”


    “沒啥事,我就那麽一問。”


    趙立康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老趙,你要是有啥事,你可不能瞞著我,咱是一家人,我雖然幫不上你什麽大忙,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啊!”


    王芹看出來趙立康似乎有些問題了。


    “我……咱們家,可能要破產了。”


    趙立康咬了咬牙,還是跟老婆坦白了。


    “破產?這好端端的,怎麽就破產了?”


    王芹不明所以。


    她是典型的粵省女人,勤儉持家的那種,平時隻在家帶孩子,平時根本不管趙立康的事。


    即使趙立康在外麵鬼混應酬,王芹也不會說什麽。


    “我……算了,你放心吧,就算破產了,我也不會讓你和孩子餓著。”


    趙立康擺擺手:“你回去吧。”


    “老趙,你有什麽事,我幫不上的,你可以找大哥商量商量啊!”


    王芹說的大哥,是趙立康的族兄趙立榮。


    “他也幫不上我。”


    趙立康心裏有數,趙立榮看似光鮮,實則也是外強中幹,能借給他100萬,那已經是很顧及兄弟情麵了。


    他挖的這個坑太大,趙立榮如果繼續幫他,等於把自己也拖到坑裏了。


    “那,那該怎麽辦呢?”


    王芹也跟著六神無主起來,焦急的問道:“你到底出了什麽事啊?不會坐牢吧?”


    “坐什麽牢,別在這瞎猜了,都跟你說了,不會餓著你和閨女,走吧!”


    趙立康煩躁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難看了。


    真就是多嘴,跟一個婦道人家說這些幹什麽,隻能引來更多煩躁。


    “老趙,隻要不是坐牢,咱就不怕。”


    王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不就是沒錢了麽?大不了再回到之前開五金店的時候,隻要你人沒事,咱大不了臉皮厚點,重新來過唄!”


    “行了,行了,你走吧!”


    趙立康擺擺手,重新來過?


    說的輕鬆,享受慣了有錢的生活,又有幾個能回到過去貧賤之時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老趙……”


    王芹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趙立康已經極度不耐煩,狠狠的一拍桌子:“滾啊!煩死了!”


    說完,趙立康把王芹推出了辦公室,狠狠的把房門甩上了。


    王芹一臉委屈的站在辦公室的門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趙立康這邊則是晃動鼠標,閃掉屏保,現出了跌停板的股票界麵。


    時間,已經到了9點20分,又是一個新的交易日,新的集合競價時間。


    這一次,這支股票沒有給趙立康任何的驚喜感,開盤就是40萬手大單,死死的掛在了跌停板上。


    趙立康等了5分鍾,9點25分,沒有絲毫開盤的跡象。


    他已經不敢看自己的賬戶了。


    其實也沒必要看了。


    昨天就隻差一個點爆倉,今天又吃了一個完整的跌停,還有看的必要麽?


    想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牆角處的手機,走過去撿起來,插上充電器,開機。


    好幾個未接電話。


    有合作夥伴打來的,也有給他配資的證券公司打來的。


    趙立康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通訊錄,找到了餘天成的電話,想了一下,又往上翻了一下,找到了蘇嵐的電話。


    “喂,蘇總,昨天你開的價格實在太低了,能再抬高一點麽?”


    趙立康的語氣充滿了懇求。


    “趙總啊,我們昨天回來後又重新評估了一下,覺得興昂廠的資質確實不錯,但是價格,我可能開的還是太高了,2300萬,這個價格是我們重新評估後的結果。”


    蘇嵐那邊,按照餘天成所說,給了一個讓趙立康血壓衝腦門的價格!


    “什麽?”


    “你們他媽的!”


    趙立康的瞳孔猛的一縮,接著狠狠的把手機再次摔在了地上。


    ‘呯……’


    房門被推開,王芹一臉眼淚,驚慌的看著趙立康。


    “他媽的,都這個時候了,他們居然還在壓價!”


    “這幫畜生!”


    趙立康惡狠狠的罵著。


    “老趙……”


    王芹心疼的看著自己男人,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是她看得出來,趙立康很痛苦,很憤怒。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撿起趙立康的手機。


    趙立康一把奪過王芹手裏的手機,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自己的情緒:“蘇總,不好意思,剛才被蚊子咬了一口,那什麽,2300萬,我要全款,現在就可以來簽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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