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朱給的旨意,朱標難以置信,氣的渾身發抖。


    身為大明的太子,他竟然需要繞著李申這個江寧縣令走?


    凡李申所在,自己不得踏入?


    皇帝親爹的意思很明白,這個命令隻針對他!


    朱標強忍著怒火道:“爹,這是為什麽?”


    老朱沒解釋,蘇白就在江寧,可不能讓朱標知道,兩人的恩怨很深。


    “這就是朕的旨意。”


    什麽為什麽?沒有為什麽!


    朱標悲憤道:“還說不是我的兄弟?爹你是怕我手足相殘麽?”


    “……”


    我怕你被人弄死啊!


    老朱的心態很炸裂。


    大兒子想象力很豐富,但是大兒子的猜測,正好避免了自己解釋。


    老朱也很光棍,朱標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好了!


    這一次朱標想對蘇白明升暗降,挖坑整人,老朱還是很欣慰的。


    老大終於學會腹黑了啊!


    老朱對於朱標。其他方麵很滿意。


    就是朱標讀書多了,喜歡儒家君子那一套。


    總以儒家那套對人,感覺愚蠢而天真!


    和蘇白一交手,老大心態變了,破防了!


    終於知道什麽叫人心險惡了。


    這世間人心險惡,但蘇白的心最險惡!


    對於目前的狀態,老朱還是很滿意的。


    蘇白人在江寧,就等於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老大和蘇白交手,一點一點的成熟起來,開始有了手腕和黑心腸。


    慢慢的朝著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樣子進化!


    很好,十分好啊!


    看來蘇白這個磨刀石作用很大。


    不過看著朱標氣的發抖,臉上呈現病態,老朱也有些心軟。


    “老大,朕也是為了你好!”


    “你一個太子和一個縣令鬥,還要親自下場,你不覺得跌份麽?”


    “皇帝在於用人,除了親自下場,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李申是你的磨刀石,把你身上儒家的那點酸氣磨掉,你就是一個合格的太子了!”


    “朕故意讓李申來磨練你,你看不出來麽?”


    朱標顧不上悲憤了,抬頭看向老朱。


    震驚道:“啊……李申不是爹的……”


    “混賬東西……”


    老朱隻是罵了一句,朱標就沒了脾氣。


    他也不生氣了,既然不是,那就好說!


    朱標連忙道:“爹的苦心我是知道的,是我誤會爹了,可爹你對李申也太好了!”


    還敢質問老子?


    老朱不由冷笑道:“老大,你從頭想想,江寧縣可有錯?”


    “當然有錯!”


    還不服氣?


    老朱道:“李申查明龍江案子,有錯?”


    朱標回:“他夷平了運河衛衙門,膽大妄為!”


    “還有,龍江案子丟失的糧食也沒有追回去了,這是李申的錯!”


    老朱則擺擺手道:“龍江之案,如此大案,本就不是一個縣令能查的!”


    “這應該是刑部,督察院等朝廷大部的事情!”


    “從龍江案發生之後,朝廷拖延許久都不敢查,為何?”


    “因為這裏麵水深的很,唯有李申敢碰這個案子!”


    “縱使夷平運河衛衙門,那也是為了查案,便是李申有別的心思,可查案子有錯麽?”


    “這事上,朝廷可賞賜了?”


    朱標不想說話了。


    龍江案子上,江寧縣肯定沒錯,他就是不想承認罷了!


    老朱又道:“其後,你攤派龍江丟失的糧食,江寧縣不願意承擔,有錯麽?”


    “朝廷命令,江寧縣都敢抗拒不行,這不算錯?”朱標不忿。


    老朱笑道:“老大,江寧的稅賦之前上交了麽?”


    “這倒是上交了……”


    “那李申身為江寧縣令,在稅賦上就已經完成了朝廷對他的要求。”


    “身為地方官員,本就應維護地方百姓,對抗戶部攤派。”


    “這就是一個好官應該做的,這算錯?我看,這分明錯在朝廷不體恤江寧!”


    朱標想了想又道:“這……他扣押欽差藐視朝廷!”


    這一次親爹沒話說了吧?


    老朱歎氣道:“李申是一開始就扣押了麽?他是以不法之事扣押欽差!”


    “這是不畏權貴,日月可鑒其心!也是維護地方百姓,是他身為縣令應該做的。”


    “……”


    朱標無語了。


    老朱的一番反駁,就是坐實江寧縣沒錯,錯都在他唄?


    可自己是太子啊!


    所有的錯都蓋在儲君頭上,這合理麽?


    按照皇帝的說法,原來一直不懂事的都是他這個太子?


    朱標受不了,憤怒道:“爹,你處處維護李申,還給兒子下了禁令!維護李申如此,實在是駭人聽聞。”


    老朱卻淡定道:“那是人家沒錯,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你自己破綻太多,被他抓到了你怪我?你以為當皇帝那麽簡單?”


    老朱起身,走到朱標身邊。


    “你身邊的官員隻會維護你,討好你!”


    “你從來沒見過李申這樣的官員,這才感覺他處處和你為敵,不順你心意!”


    “可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李申這樣的官員,才是真正的好官。”


    “你身邊的官,不會指出你的錯處,你便是犯錯了,他們也會幫你隱瞞。”


    “你若是一般人,喜歡這樣的人自然沒錯,可你是大明的太子,未來的皇帝,那就要知道臣子也是分類的!”


    “討好諂媚你的臣子你需要,這樣的臣子可以幫你做一些你不方便做的事情,但是這樣的臣子不能成為你的依仗。”


    “廉潔有操守的官員,你可以讓他們當禦史,監察百官,但還是不能以為依靠!”


    “為何?”朱標懵了。


    他當太子這麽久,雖有名師指導,老朱從旁把握。


    但老朱如此教子還是第一次!


    這是真正的帝王心學。


    宋濂那等大儒不明白,李善長和胡惟庸這等老狐狸也不明白。


    唯有真正當過皇帝,感受過朝堂艱險。


    站在最高的地方,看過臣子們明爭暗鬥的皇帝,才能真正體會!


    “因為這種人愛自己,而不愛君王,更不愛國家!”


    “他們隻知道維護自己的名聲,是不願意為了國家傷害自己的名聲。”


    老朱看著朱標,語重心長道:“我說到這裏,你是不是以為,無官可用,那隻能用貪官?”


    “……”朱標不想說話。


    “貪官也分種類的,有些官員對百姓橫征暴斂,欺壓百姓,這等貪官自然該死!”


    “可是如江寧縣令這樣的官,就不一樣了,李申在江寧不貪麽?”


    “他貪的很,可是呢,他貪的不是百姓家的東西,還能為百姓弄來一些好處。”


    “他雖貪,可有能力,貪,說明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有能力,說明他有追求!這樣的人你要是能收服,才是你的福氣!”


    “他帶來的好處遠遠多過他貪的東西,日後等他死了,再清算便是。”


    若是蘇白在這裏,聽到老朱這番話,一定會感歎。


    果然是開國的皇帝,看的就是通透!


    和珅和中堂表示,這個就叫專業!


    “你從小讀書,學了儒家那些東西,可那些東西教不出皇帝。”


    “身為太子,豈能用是非好惡,來判斷一個人一件事?”


    朱標瞪大了眼睛看著老朱。


    他從小所學的東西,被老朱給否定,情感上無法接受。


    “可爹你對貪官不是遇上一個就殺一個麽?怎麽到了李申這裏就變了?”


    “當然是,朕也是第一次遇上李申這種有能力的貪官,還能貪的光明正大,朕也在摸索經驗 啊!”


    老朱心中無奈的很。


    其實,他說這些話,既是說給朱標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誰不知道他老朱眼裏容不下沙子?


    貪官在他這兒,一旦查實,根本活不過第二天。


    可是蘇白怎麽貪汙的,他還沒看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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