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的馬靈，已經沿著祁連山脈進入到了西夏境內。
這一次出行，他帶來了徒弟寇烕，以及八個精挑細選的儀鸞司、鴻臚寺、軍情司精銳得力的部下，打扮成吐蕃牧民的模樣，從西寧州出發，向西北而來。
由於河西走廊被西夏占據，青唐吐蕃又不成氣候，故而祁連山大致就成為西夏與吐蕃的天然勢力分界線。
吐蕃人的商隊，多攜帶鹽湖的鹽土、皮革、醃肉等鑽出祁連山，與西夏百姓貿易，而前唐的涼州，被西夏稱為西涼府，偶爾也會派士兵巡邏。
在西涼府地界，馬靈基本是繞著祁連山南行走的，因為卓囉和南軍司被史文恭擊破，卓囉城歸了漢朝所有，驚得西夏連忙從甘肅軍司調派兵力守衛涼州，為防止行蹤暴露，馬靈選擇了上次找尋甜菜時走過的那一條險些讓他喪命的道路。
青藏高原氧氣稀薄，馬靈前次也有了高原反應，他並不清楚是什麽原因，隻是按照傳統的認知，覺得這是遇到瘴氣了。
不過在西寧州他遇到了一個曾在湟州駐紮的老兵，說吃糖可以緩解瘴氣，故而這一次出行，馬靈攜帶最多的，就是從嶺南運來的蔗糖塊。
寇烕跟在師父身後，他不像馬靈另外一個弟子徐謹，已經就任地方官員，王倫給他安排了些工作，他都不喜歡，幹脆也跟著馬靈到處走一走，見識一番這天地的廣闊。
在西海的北麵，大約是前唐鄯州西北的地方，馬靈一行人遇到了十來戶牧民，便上前準備交換些吃的。
聽聞馬靈是從湟州來的，一個皮膚黢黑的老牧民，便用很不熟練的漢語問：“貴客可曾見過中原唐人否？”
這個稱呼讓馬靈一愣，說道：“見過一些，老者在那裏有親戚？”
那老牧民搖搖頭，說：“祖上父老口口相傳，我家乃是大唐涼州節度使名下的軍官，論恐熱借唐兵攻尚奴婢婢，河州慘敗，於是流落為蕃人，從湟州遷徙羊同，始終掛念故土啊！”
馬靈沉默了許久，細算起來，論恐熱與尚婢婢，已經是二百五十多年前的人了。
他頓時想起了唐末詩人司空圖的那首《河湟有感》：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有漢兒胡化為蕃，便以異族自居，但也有漢人無奈流落入胡，仍舊記得先祖的教誨，不忘漢人的身份啊！
與牧民們交換了幾條自家熏製的犛牛肉，馬靈再次踏上了旅程。
當他再次艱難地翻越祁連山，來到山北時，便進入到西夏甘肅軍司所在宣化府境內。
“那裏便是焉支山，再向西北，便是前唐甘州的刪丹縣，漢武帝時冠軍侯驃騎將軍奪河西四郡，曾在這裏設馬場！”
馬靈神色很是肅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宋開國以來第一個回到這裏的漢人，但河西、西域的情報，他總是要收集的，哪怕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但新漢朝的大軍，總有一天會重新踏足這塊漢唐以來的舊土！
寇烕也望著馬靈所指焉支山的方向，九月的西北秋日，寒氣已經漸漸生起，西落的殘陽，似乎也帶上了一層冷意。
馬靈隻覺得這一次出發西來太晚了，但他並不後悔，千年前的漢朝尚且有張騫、蘇武，難道千年後的漢朝，就不能多一個馬靈麽？
焉支山在這個季節並不適合前往遊覽，但馬靈執意要前往。他和寇烕都是道人，雖然扮作牧民，卻靠著符水、驅鬼、施儺，又變成了行走的巫醫，便艱難地來到了刪丹縣境內。
這樣的天氣，再沿著祁連山脈西去已經不適合了，故而馬靈打算冒險從甘、肅入瓜、沙，重走河西走廊，這條路若能走得順暢，那就是大功一件。
然後馬靈便見到了陸上絲綢之路的繁華，從刪丹縣這座小城繼續西行，在前往宣化府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西域的胡商隊伍。
看到商隊采買的絲綢、瓷器等，馬靈心裏就有了幾分不爽。絲綢自然是西夏與朝廷互市高價買來，再高價轉售出去的，至於瓷器，則不是中原所產，而是西夏所產的白瓷。
馬靈大致想明白為何西夏能夠在大宋持續的攻擊下堅持了百餘年，這西夏恰霸占了河西走廊，成為大宋與西域貿易中間的一個攔路虎。
靠著倒賣和二道販賣，西夏積攢了足夠的財力，又靠著戰爭掠奪，殘害關中百姓，搶掠財貨，補充人口，才得以堅持到了現在。
馬靈便想起了吳用在永興軍路對西夏鹽州青鹽的打擊，他隱隱有了些想法，或許朝廷也應該打擊西夏的製瓷業，於是他便將這個想法記在了小本子上。
進了宣化府城，馬靈便明白了西夏為何要在這裏設一座甘肅軍司，也明白了為何這一路上幾乎無人盤問自己。
城內到處都是西域胡商，駱駝、馬匹的商隊往來絡繹不絕，整個城池充滿了一股畜生的騷味，這膻腥刺激得馬靈一行人不得不學著一些胡人以頭巾蒙了鼻口。
也正是怪模怪樣、穿著各異的胡人到處都有，馬靈一行人的服飾反而顯得很正常了。
尋了一處客棧，用過一頓羊肉大餐後，馬靈便給屬下分派任務，各自調查宣化府馬匹、牛羊、駱駝等的交易，調查周邊糧食產量、水源，調查道路情況、沿途有無匪亂等等。
他則繼續扮作一個巫醫，往甘肅軍司的駐軍營地附近走了一圈。涼州畢竟離新朝疆域不遠，馬靈不好在那裏調查，但宣化府的城內布局，還是要摸查清楚的。
隻是他在宣化府剛待了不到三天，客棧裏就闖入了一群西夏官兵，先盤問戶籍、路引，馬靈偽造的是西夏永州籍貫，那裏靠近卓囉城。
“你等從永州來做什麽？”為首的一個軍官眼神嚴厲，馬靈便拿出一堆法器，那是他在祁連山南從吐蕃人手中換來的，是佛教密宗的東西。
軍官疑惑地看了一眼，西夏也崇佛事，但與吐蕃密宗有很大區別。那軍官便有些厭惡地揮了揮手：“你等被征用為民夫，收拾行囊，跟著走！”
馬靈還要辯解，那軍官舉起刀鞘作勢要打：“勿多言，快走！”
於是馬靈一行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西夏官兵強行征調，驅趕著馬車，沿著居延水向北方而去。
這一次出行，他帶來了徒弟寇烕，以及八個精挑細選的儀鸞司、鴻臚寺、軍情司精銳得力的部下，打扮成吐蕃牧民的模樣，從西寧州出發，向西北而來。
由於河西走廊被西夏占據，青唐吐蕃又不成氣候，故而祁連山大致就成為西夏與吐蕃的天然勢力分界線。
吐蕃人的商隊，多攜帶鹽湖的鹽土、皮革、醃肉等鑽出祁連山，與西夏百姓貿易，而前唐的涼州，被西夏稱為西涼府，偶爾也會派士兵巡邏。
在西涼府地界，馬靈基本是繞著祁連山南行走的，因為卓囉和南軍司被史文恭擊破，卓囉城歸了漢朝所有，驚得西夏連忙從甘肅軍司調派兵力守衛涼州，為防止行蹤暴露，馬靈選擇了上次找尋甜菜時走過的那一條險些讓他喪命的道路。
青藏高原氧氣稀薄，馬靈前次也有了高原反應，他並不清楚是什麽原因，隻是按照傳統的認知，覺得這是遇到瘴氣了。
不過在西寧州他遇到了一個曾在湟州駐紮的老兵，說吃糖可以緩解瘴氣，故而這一次出行，馬靈攜帶最多的，就是從嶺南運來的蔗糖塊。
寇烕跟在師父身後，他不像馬靈另外一個弟子徐謹，已經就任地方官員，王倫給他安排了些工作，他都不喜歡，幹脆也跟著馬靈到處走一走，見識一番這天地的廣闊。
在西海的北麵，大約是前唐鄯州西北的地方，馬靈一行人遇到了十來戶牧民，便上前準備交換些吃的。
聽聞馬靈是從湟州來的，一個皮膚黢黑的老牧民，便用很不熟練的漢語問：“貴客可曾見過中原唐人否？”
這個稱呼讓馬靈一愣，說道：“見過一些，老者在那裏有親戚？”
那老牧民搖搖頭，說：“祖上父老口口相傳，我家乃是大唐涼州節度使名下的軍官，論恐熱借唐兵攻尚奴婢婢，河州慘敗，於是流落為蕃人，從湟州遷徙羊同，始終掛念故土啊！”
馬靈沉默了許久，細算起來，論恐熱與尚婢婢，已經是二百五十多年前的人了。
他頓時想起了唐末詩人司空圖的那首《河湟有感》：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有漢兒胡化為蕃，便以異族自居，但也有漢人無奈流落入胡，仍舊記得先祖的教誨，不忘漢人的身份啊！
與牧民們交換了幾條自家熏製的犛牛肉，馬靈再次踏上了旅程。
當他再次艱難地翻越祁連山，來到山北時，便進入到西夏甘肅軍司所在宣化府境內。
“那裏便是焉支山，再向西北，便是前唐甘州的刪丹縣，漢武帝時冠軍侯驃騎將軍奪河西四郡，曾在這裏設馬場！”
馬靈神色很是肅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宋開國以來第一個回到這裏的漢人，但河西、西域的情報，他總是要收集的，哪怕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但新漢朝的大軍，總有一天會重新踏足這塊漢唐以來的舊土！
寇烕也望著馬靈所指焉支山的方向，九月的西北秋日，寒氣已經漸漸生起，西落的殘陽，似乎也帶上了一層冷意。
馬靈隻覺得這一次出發西來太晚了，但他並不後悔，千年前的漢朝尚且有張騫、蘇武，難道千年後的漢朝，就不能多一個馬靈麽？
焉支山在這個季節並不適合前往遊覽，但馬靈執意要前往。他和寇烕都是道人，雖然扮作牧民，卻靠著符水、驅鬼、施儺，又變成了行走的巫醫，便艱難地來到了刪丹縣境內。
這樣的天氣，再沿著祁連山脈西去已經不適合了，故而馬靈打算冒險從甘、肅入瓜、沙，重走河西走廊，這條路若能走得順暢，那就是大功一件。
然後馬靈便見到了陸上絲綢之路的繁華，從刪丹縣這座小城繼續西行，在前往宣化府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西域的胡商隊伍。
看到商隊采買的絲綢、瓷器等，馬靈心裏就有了幾分不爽。絲綢自然是西夏與朝廷互市高價買來，再高價轉售出去的，至於瓷器，則不是中原所產，而是西夏所產的白瓷。
馬靈大致想明白為何西夏能夠在大宋持續的攻擊下堅持了百餘年，這西夏恰霸占了河西走廊，成為大宋與西域貿易中間的一個攔路虎。
靠著倒賣和二道販賣，西夏積攢了足夠的財力，又靠著戰爭掠奪，殘害關中百姓，搶掠財貨，補充人口，才得以堅持到了現在。
馬靈便想起了吳用在永興軍路對西夏鹽州青鹽的打擊，他隱隱有了些想法，或許朝廷也應該打擊西夏的製瓷業，於是他便將這個想法記在了小本子上。
進了宣化府城，馬靈便明白了西夏為何要在這裏設一座甘肅軍司，也明白了為何這一路上幾乎無人盤問自己。
城內到處都是西域胡商，駱駝、馬匹的商隊往來絡繹不絕，整個城池充滿了一股畜生的騷味，這膻腥刺激得馬靈一行人不得不學著一些胡人以頭巾蒙了鼻口。
也正是怪模怪樣、穿著各異的胡人到處都有，馬靈一行人的服飾反而顯得很正常了。
尋了一處客棧，用過一頓羊肉大餐後，馬靈便給屬下分派任務，各自調查宣化府馬匹、牛羊、駱駝等的交易，調查周邊糧食產量、水源，調查道路情況、沿途有無匪亂等等。
他則繼續扮作一個巫醫，往甘肅軍司的駐軍營地附近走了一圈。涼州畢竟離新朝疆域不遠，馬靈不好在那裏調查，但宣化府的城內布局，還是要摸查清楚的。
隻是他在宣化府剛待了不到三天，客棧裏就闖入了一群西夏官兵，先盤問戶籍、路引，馬靈偽造的是西夏永州籍貫，那裏靠近卓囉城。
“你等從永州來做什麽？”為首的一個軍官眼神嚴厲，馬靈便拿出一堆法器，那是他在祁連山南從吐蕃人手中換來的，是佛教密宗的東西。
軍官疑惑地看了一眼，西夏也崇佛事，但與吐蕃密宗有很大區別。那軍官便有些厭惡地揮了揮手：“你等被征用為民夫，收拾行囊，跟著走！”
馬靈還要辯解，那軍官舉起刀鞘作勢要打：“勿多言，快走！”
於是馬靈一行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西夏官兵強行征調，驅趕著馬車，沿著居延水向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