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唐三小跑著過來,滿頭大汗,他把手中的文書遞到唐仲白手中,唐仲白隻略略看了一眼,便遞給李長吏。


    “不用看了,當初文書入檔時,我便見過了。當時還十分好奇,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竟能把親兒子一家不管死活地扔出去,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看來隻是在說書人的口中出現。生活中還真是有不把兒女當回事的父母,走。”李長吏起身往院外走去。


    薑沐夏狠話放下,可讓她對親人動起手來,她還是會下意識的手下留情,她下不去手。


    唐仲白太過了解她,故此不讓她出麵。請一個外人,還是縣衙中人,對薑令夜動起手來,隻會按律行事,不會留情麵。


    唐三還告訴了他一件事,有了這件事的加持,他更加放心,今日事必成。


    李長吏走到廚房門前,把文書展開給他看,“薑令夜,文書上的字和手印可是出自你手。”


    “是。”薑令夜倒是不卑不亢,痛快地應了下來。


    “既如此,你為何不按文書行事?”


    薑令夜坐直了身子,一臉無辜的樣子,“大人,這可不能怪我呀。我好好的街上等著縣裏粥棚發放飯食,是那個老太婆非要拉我過來。她說,兒子家就在縣裏,日子過得很好,怎能讓親爹在街上要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指著他們鼻子罵,我是為了他們好,才過來的。”


    他兩眼一翻,把視線落到薑沐夏身上,不悅道:“我在這裏幫著澆菜生火做飯,並沒有閑著。是這個丫頭一進家門,便指著我質問。”


    他拉著李長吏的衣角,麵帶悲戚,“大人,我可是她爺爺,縱然我們之間不親厚,她做為晚輩也不能不敬長輩,衝著我大呼小叫吧,你可要為我做主。”


    說著,還假惺惺抹了把眼淚。


    在廚房守著齊氏的馮氏聽著他的話,不禁心頭火起,“大妹子,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護著的人。他把你拉出來墊背,還是個男人嗎?他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讓你連兒子孫子孫女都不要了,非要粘著他。”


    齊氏張張嘴,含糊的說了句什麽,眼中渾得如同渡口的黃河水。


    她的話馮氏聽明白了,齊氏說:“我娘說女子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隻把馮氏氣得在心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見過這麽死心眼的,換作是她早把薑令夜打得趴到地上滿地找牙了。


    不禁氣惱地懟了她一句,“哪怕他把你打死,也不反抗?”


    齊氏又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馮氏一拳就像打到了棉花上一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隻聽李長吏又問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不歸我管。我現在要問兩件事,你是否還要在這兒住下去?文書的內容你可願意繼續執行?”


    薑沐夏一聽馬上打斷他的話,“不是他願不願意住,是我不讓他在這裏住。他大兒子是他心頭肉,心肝寶貝,不如回村守著大兒子吧。免得他日日對著我們,心裏煩。萬一因此得個病,我們可不要擔這個惡名。”


    唐仲白怕她收不住脾氣,便把她往後院推,“你先回後院去,等事了了,我再去喊你。聽話。”


    薑家一旁還有鄰居呢,讓人聽著了她要把親爺爺趕出家門,對她的名聲不好。名聲對女子可太重要了,雖他知內情,不在意。可被人指指點點總歸不好,他不想她受到一點外界來的壓力和白眼。


    “行了。我不說話了,我就站在這兒看著可還行?”


    唐仲白終究究是扭不過她,依了她。


    “這兒這麽好,我勞累了大半輩子,也該享享兒孫的福氣了。我就在這兒住著,你說的文書,那就是以前的事了,我向他們道個歉,文書就不算數了。”


    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般厚顏無恥之言他都說得出來。


    還未等別人反應,路朝雲就炸了。


    她衝上前,欲要撒潑,被早一步衝出來的馮氏硬生生把她拉到廚房裏去了。


    馮氏的意圖很簡單,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她一個兒媳不能同公公發生任何口角,這一切還是要交給薑玉舟來處理。


    路朝雲怎麽能咽下這口氣,“娘,他就要踩到我們頭上了,您還不讓我說話。”


    馮氏戳著她的頭,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這個沉不住的性子到底像誰?他是你公公,你是兒媳婦,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老實待著吧,自是會有人解決。”


    “可是……”


    馮氏一瞪眼,“可是什麽?老實待著。”順勢把她按到凳子上。


    路朝雲心頭火沒有發出去,這時看到低著頭一言不發的齊氏,埋怨道:“娘,您看您都往家招了個什麽人。”


    齊氏還是沒有出聲,頭卻低得更甚了。


    馮氏又戳了她的腦袋一下,示意她閉嘴。


    屋外的薑沐夏冷冷一笑,但是沒有說話。


    “不可能。既然大家都撕破臉了,沒有必要住在一起,你稀罕大哥,就與他們同住吧。”薑玉舟這回也硬氣了一回,死活不吐口。


    薑令夜扯著嘴角一笑,一臉的皺紋擰到一起,無比的難看。


    “由不得你,你們把我請來的。想把我送走,不可能。”


    薑沐夏抿著嘴低低地笑,她隻知薑令夜心毒,還不知他竟臉皮如此之厚。


    她依著棗樹,邊笑邊拍手,直呼“非常好”。


    然後繼續依著棗樹,手中撚著從樹上摳下的一小塊兒樹皮,看著另一個方向,再不發一言。


    唐仲白眸中的心疼一閃而過,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此時心中是憤恨到了極致,強壓著自己的翻騰的內心才沒有爆發。


    如果今天是一個陌生人在此耍無賴,隻怕她早抽出鞭子把人抽得遍體鱗傷,半死不活了。


    “大爺,這可不是你說了算得。這座房子是徐家主的,文書白紙黑字寫明的,不是你一句過去了,就不當回事的。公然質疑在官府蓋章的文書,是要受二十板子的,你確定要執行嗎?”


    薑令夜早有防備,毫不在意地問他,“據我所知,隻要文書上簽字的雙方都同意收回,二十板子便可免除。我相信我兒子不會眼看著我挨打的,是不是呀老三?”


    他麵上帶笑,目中堅定,看在旁人眼中就是挑釁。


    李長吏也沒了法子,因為律法的確是這樣規定的。


    他看著薑玉舟,隻知他的回複。


    薑玉舟麵有難色,不知如何決定。


    場麵一時僵持了下來,這時薑家門外有馬嘶鳴的聲音,車輪滾滾的聲音到了家門口便停下了。


    打門外傳來福子的聲音,“薑姐姐在家嗎?我可有來晚。”


    大門應聲推開,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手裏還拎著一個渾身泥濘的男子,被他拎得踉踉蹌蹌,口中直呼饒命。


    薑沐夏定睛一瞅,麵上一喜,這人不正是大堂哥薑千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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