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沐夏小跑著到了酒館,她要盡快找到徐達。


    雖然知道馮思清已成婚,知道徐達對她的感情,最後見上一麵,此生便沒了遺憾。


    她滿頭大汗找到徐達的時候,他正在廚房裏熬著湯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坐在灶台口燒火的人。


    徐達見她滿頭大汗地奔來,以為城北大院裏出了事,忙迎了上去,急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他們的病情加重了嗎?”


    薑沐夏抹了把掏出帕子擦汗,一邊擺手,“不是,不是,你跟我出來。”


    她一把拉住徐達的手往邊走,來到院子站定,她壓低了聲音道:“馮思清來了,明天就要走,她以後都不會再來了,你要不要去見她最後一麵?”


    徐達盯著她,眸中有不明的情緒在裏麵翻滾。他猛得拍了一下她的頭,聲音淡然,“不去,上次她帶著妹妹離開,我們便再也沒有關係了。”


    也正是那次兩人的分別,才讓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不愛她。


    薑沐夏一怔,他怎麽跟馮思清說一樣的話。


    她追著問了一句,“你不會後悔嗎?”


    “不會。”徐達轉身回到廚房,心中苦澀,這個傻丫頭相向聰慧,她怎麽就看不明白呢,他對馮思清的感情從來都不是男女之情。


    他對她隻是是好、是同情,還有同病相憐。


    薑沐夏還站在院中,呆呆地想著他們兩個有情人,終究還是被殘酷的現實錯過了。


    此時她的背後慢慢出現一個人,此人突然跳到她眼前,叫了一聲,“薑姐姐。”


    薑沐夏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頓時詫異,她不是應該早就回家了嗎?怎麽還在酒館裏待著。


    “小然?你怎麽還在這裏?你不急著回家找你父母了?”


    “我原來是想走的,徐大哥說,現在到處都有瘟疫,太不安全了,他讓我等瘟疫好轉了再上路。”


    薑沐夏點頭,徐達說得沒錯,她好不容易從火坑裏跳出來,如果冒然上路出了意外,也是得不償失。


    “也對。”


    福子駕著馬車回來,滿臉喜悅地把大院裏發生的好消息告知於她。


    “今日一位老人告訴我,他肚子沒了脹的感覺,現在很舒服。他已經能坐起來吃東西。薑姐姐,湯藥起作用了。”


    “那就好。”


    上天好像憐憫他們所受的苦,心軟了下來,在夜幕降臨後,送給了他們一件夢寐以求的禮物——一縷涼風。


    百姓們在夜裏都感應到了,晚上睡覺不再出汗了,體寒之人還要蓋上一條薄被子。次日一大早,縣裏的百姓便聚集到縣西亂葬崗東側小樹林裏,等著馮念押到此地,觀看他被斬首的經過。


    天氣清朗,微微的風吹著,沒了往日的熱氣,風吹在身上舒適涼爽。


    百姓們或坐或站,在小樹林裏翹首以盼地等著為禍鄉民多年的罪魁禍首。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擺弄著手中的蒲扇朗聲道:“你們看,老天爺得知今日要砍了馮念那個惡賊,昨晚就把熱氣收了回去。照我看呀,老天爺就是看不上他繼續為非作歹才故意給我們郡裏放了一把火氣,是給當官的警告呢。”


    “老人家,您這樣一說,還真是。所以說,人就不能做惡事,真的會遭天譴的。”


    “他們活該遭天譴,可我們老百姓招誰惹誰了?還要跟著這些惡賊受苦,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把他派到這裏的人怎麽不遭天譴,我看他們過得不知有多滋潤。”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眾人尋著聲音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一位氣宇軒昂的中年男人,他站在人群中不怒自威,自有一番氣度。百姓們不自覺地向兩邊退開,轉眼之間,他身邊隻剩下三四位仆人打扮的精壯男子。


    這裏沒有人認識他,老人連忙阻止他的話,“你可不要亂說話,現在的縣令是郡首的人,小心傳到他的耳朵裏。”


    百姓們雖然痛恨馮念,可對把他放到這裏的人也生出了怨氣,如果不是他的縱容,馮念也不敢在酸棗縣橫行這麽多年,而他明明知道卻不管不問。


    中年男子的話說到他們的心坎裏,這些話是他們想過卻不敢說出口的。


    “可是,正是郡首派來的人把馮念拿下的呀,唐縣令一直幫著百姓說話,想來郡首不會是多壞的人吧?”有人替唐仲白父子說話。


    中年男子笑道:“你們還真是單純。不把他拿下,郡首的兒子怎麽做縣令。”


    百姓們大驚,場麵亂做一鍋粥,誰都沒想到唐仲白竟然是郡首唐時彥的兒子。中年男人的一句話把在場百姓對唐仲白的好感褪得一幹二淨,原來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百姓們議論紛紛,把唐仲白貶得一無是處,隻是一個借著酸棗縣往上爬的世家紈絝而已,裝得挺好,最後受苦的還不是他們老百姓。


    “算了,我不看了,咱們在這兒為他助威,過後還不知道怎麽處置我們呢?”


    一人帶頭,所有人跟風,一時之間,在林子等待的百姓走了個幹淨。


    薑沐夏帶著福子正好迎上返回的百姓,她心中好奇,還未到午時,這些人怎麽都走了,難道行刑提前了?


    她拉住一位老人剛要問話,誰知老人瞪了她一眼,往地上吐了口水,罵道:“都是一丘之貉。”


    “嗨,你這老頭。”福子上前要同他理論,被薑沐夏拉住了。


    她和顏悅色再次問道:“不知您老人家說得‘一丘之貉’是誰?到底發生了何事?您老德高望重的,不能讓我白白擔了這個罵名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人便把中年男子在林子裏說得話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


    薑沐夏聽完便笑了,“老人家,您一定是被有心之人挑撥了。咱們不說以後會發生什麽,唐縣令自從來到咱們酸棗縣可有做過一件對不起百姓之事?”


    老人擰眉想了想,半天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馮念所做之事,罪可滅族,唐縣令可有把馮氏一族趕盡殺絕?如果您說不知道,一會兒馮念的女兒會來為父收屍,不如你們問問她?”


    “這……。”老人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家就在城南,同唐、薑兩家住的不遠,自然是知曉去年發生在薑沐夏身上的所有事,這個姑娘是土生土長的酸棗縣人。她多次替人出頭,兩次被人誣陷入獄,他還跑到縣衙門口同人為她喊過冤,他相信她的人品。


    這樣一想,老人冷靜了下來,這才感覺事情不對,便朗聲叫住了離開的百姓。


    “大家冷靜想一想,剛才那個男人咱們沒有見過,他的口音像是南部來的,他怎麽對咱們縣裏發生的事情這麽熟悉,鄉親們,咱們不會是被他忽悠了吧?”


    此時林中的中年男人目光玩味著盯著這邊的動靜,他身邊的隨從小聲問道:“爺,他們就是燒掉咱們躉船的其中兩位,要不要把他們引過來……。”他做了一個殺掉的手勢。


    中年男人冷笑道:“不用,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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