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兩人來到城北小橋邊的涼亭處,唐仲白擦幹淨長凳雙雙坐下。


    這時,薑沐夏一張小臉已經凍得通紅。唐仲白把自己的披風係到她身上,風帽把她蓋得嚴嚴實實。


    拉起她的小手,冰涼的觸感入手,“手好涼,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駕著馬車生了爐子過來接你的。”


    她掐了下他的手心,若無其事道:“我體寒。一到冬天便渾身冰涼,除非整日待在有火牆的屋子裏。”


    唐仲白盯著她的眸子閃著光芒,胳膊用力一拉,把她拉到了懷中。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魅惑,在她耳邊輕輕道:“好啊。以後到了冬日,我服侍得你舒舒服服,讓你日日出不得屋。可好。”


    薑沐夏小臉一紅,笑罵道:“沒皮沒臊。我很忙的,你可不能耽誤我賺錢。”


    唐仲白雙臂環住她,緊緊把她抱入懷中,試圖用自己身的溫度讓她暖和起來。


    一邊用言語揶揄她,“是啊,我家寶貝最能幹了,以後我們父子幾個就靠你養活了,不知娘子可願讓為夫吃了你這鍋軟飯。”


    薑沐夏一身惡寒,男人啊男人,臉皮厚起來真是讓人無語至極。她現在有些擔心了,以後成了婚,他萬一黏起來把著自己不讓出門,自己怎麽招架得住。


    她試圖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雖是夜裏,可因著是過節的緣故,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了燈籠,光線加之白雪的映射,大路上可是一覽無餘。


    萬一被人看到了,他一個一縣之令公然在大街上摟抱著還未成婚的未婚妻,實在不像話,有失唐縣令的威嚴。


    “別動。”唐仲白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低低地說著自己的心裏話,“有你在真好,我的人生圓滿了。”


    薑沐夏心中一動,心中熱呼呼的,能被人無條件愛著,她的人生也一樣圓滿。


    “我也是。”


    她靠在他的胸膛處,很清晰地感覺到他體內的熱氣暖了她的心田。


    兩人很久沒有如此親近過了。自從唐仲白接管了縣衙,日日忙著公務,要麽是待在衙裏忙得沒有功夫回家。


    回了家便倒頭便睡,偶爾見他一回,他的臉色因著日夜勞累,疲憊不堪。她隻有心疼地勸著他抓緊休息。而她日日往外跑,要麽去田裏查看,要麽到村裏安撫義父,要麽在李家作坊,指揮工匠如何給棉花去籽怎麽彈棉花才能更加蓬鬆。


    重活一世,她清楚明白除了自己,能靠得住的人寥寥無幾。她隻有讓自己忙起來,賺足夠多的銀錢,心中才能踏實,才配得到萬無一失的自由。


    而唐仲白,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也是她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的人。


    她心中感恩,感謝上天重新給了她重新來的機會,讓原本錯過一生的兩個人又走到了一起。


    如果是夢,她情願在夢裏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曾經的她不信鬼神,不信報應。可現在她深信不疑,她堅信冥冥之中定有守護她的神靈在幫助她掃清一切苦難把她往一條康莊大道上走。


    她堅信隻要自己的言行舉止皆能放到陽光之下,坦坦蕩蕩麵對人世間。她,包括身邊的人都能幸福美滿。


    一陣風吹來,她感覺到他打了個寒戰,溫聲勸他,“天太冷了,咱們回去吧。你忙了這麽久,今夜好好休息,明晚咱們兩家聚到一塊吃團圓飯。”


    唐仲白本不想辜負了這樣的良辰美景,擔心她身子受不住,便放開她,離開涼亭攜手往家走去。


    路上的雪厚到讓兩人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倒是給他們之間添了些情趣。


    薑沐夏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起來,她站定不走了,一臉委屈地看著唐仲白,噘著嘴道:“郎君,我餓了。”


    唐仲白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頭,慎笑道:“你真有口福,嬤嬤備了食材,本打算年夜飯時做個壽喜鍋,便宜你了。”


    “還不是借你的光。”


    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走在洋洋灑灑地大雪裏,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街上。


    次日一早,大雪變小雪,隻是起了大風。


    薑沐夏覺得心頭不安,她隻身冒著雪天,深一腳淺一腳回了趟西崗村。


    天寒地凍,村中街上空無一人,她站在通往家裏的十字路口,看著緊閉的大門。


    有時候她真的討厭自己,他們都跟自己無關了,為什麽還要放不下心硬要往前湊。家裏的煙囪不見冒煙,隻怕如今他們都處在悲傷之中。


    想來也是滑稽,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和福子想盡辦法把齊氏接走。半年時間不到,她就重新回到了這個吃人的窩裏。


    她非常清楚,隨著薑千山的死,這個家算是徹底完了。


    她駐足片刻後,抬腳往別院去了。


    阿七沒想到大風大雪的天氣,她竟還跑了過來,連忙把她請到了屋中。


    不等她問,阿七便開了口。


    “你爺爺奶奶家昨日可慘了。半下午,孫媳婦娘家人就來了,把家裏砸個稀巴爛,屍體連夜埋進了你家祖墳裏。他們走時放出話來,定要讓薑千山千刀萬剮。誰知道你大娘從城裏回來後,不知說了些什麽。你爺爺當時就嘴歪眼斜地躺在地上不會動了,你奶奶把張藝請過去瞧。說是血管破了,以後就癱在床上是個廢人了。”


    薑沐夏隻是噢了一聲,擺弄著麵前的爐火,神情平淡。她對薑令夜沒有一絲感情,自然無動於衷,甚至還有一點暢快。這樣一個是非不分,對子孫冷淡嫌棄之人,落了個這樣的下場,是他的命中注定。


    隻是以後他更離不開齊氏了,齊氏的日子總算能好過一點。


    真是因果循環,風水輪流轉。


    “不過……”阿七話鋒一轉,臉上出現了幸災樂禍的神情勾起了她的好奇。


    “七叔,怎麽了?”


    “今兒一大早,我便聽到村裏大哭大叫的聲音。聽著就是你大娘,我一進好奇,跑過去瞧了一眼。”


    “周槐花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地光著腳在街上跑,你奶奶在後頭追。看樣子,周槐花像是瘋了。”


    “瘋了?”


    周槐花沒臉沒皮的性子能為著薑千山之死而瘋,倒是讓她意外,足以看出這個兒子對她的重要。


    她隻是更加心疼齊氏了,一個癱子一個瘋子一個稚童,還有一個不省心的酒鬼兒子,以後的日子有得她受得了。


    可,這是她自己選得路,又能怨得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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