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發的前一天直到入夜,薑沐夏也沒有等到尹玉生。


    他就好像從未在她身邊出現一樣,問遍了身邊所有人,都斬釘截鐵地對她說,一個月前他從郡城回來,僅在家待了三天,便匆匆離開。尹母僅知道他要外出一趟,短則一個月,長則半年。


    至於到哪裏了,所為何事,無人可知。


    薑沐夏心中失落,她心中有種深深地預感。他這一走,隻怕再也不回來了。


    她沒有兄長,尹玉生一直像個大哥哥一樣堅定地站在她身邊,幫她解決了不少麻煩。


    從重生回來見到他的第一眼,自己心中便一直是忐忑的,原本她以為是對他的愧疚。可兩年多的相處,她終於明白,他的穩重和坦然,才是讓她不安的原因。


    他從一開始就堅信她必有大好的人生。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是重生的,助她走向坦蕩的人生路後,便功成身退。


    那麽他們一定是一樣的吧!這一世,他是來成全自己的。


    “走吧,他不會來了。”


    天色昏暗,微風浮動,吹動她的發絲在風中飄揚。


    唐仲白將她額前的碎發撥至耳後,牽起她的手,溫聲勸道:“也許,在京城你能見到他。”


    薑沐夏眸子一亮,盯著他問:“他告訴你的,你決定?”


    她心中狐疑越來越重,尹玉生和唐仲白之間好像總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像經年的老友,像莫逆之交。


    她知道,唐仲白很多時候會背著她向他請教心中困惑。尹玉生又像一位長者,為他答疑解惑。


    所以,他的消失,唐仲白一定知道原因。


    唐仲白搖頭,眼神暗淡,言語中帶著釋然,“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盡了,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對方麵前的必要了。沐夏,我們同他的緣分快要盡了。放下心結,彼此都能心安。”


    薑沐夏眼中星光點點,口中喃喃,“為何緣分盡了,他的家就在西崗村呀,他連父母妹妹都不要了?”


    唐仲白一言不發,看著她的眼中盡是哀傷。


    她失去了一個兄長,他也失去了一個摯友,他的心情比她並沒有比她好多少。


    “姑娘,咱們上車吧,他們都走遠了。”青紅上前攙扶她。


    “好。”


    她抬腿上了車,緩了緩,收回憂傷情緒。


    這次上京,家中很多人都陪同她一起。父母弟妹全部陪著她,送她人生路的最後一程。村裏叔伯家去了薑和喜和薑和新,其他親戚全全由李吉福作為代表前往京城。就連楚若和張藝因著路途遙遠,天寒地凍留在村裏並未同往。


    徐達說,“反正你從京中回來,還要在縣裏補辦一場,到時候我們再參加也不遲。”


    就連常常跟著她的福子和周越也被徐達攔在了家中,兩人甚是鬱悶不解。


    徐達隻在背後暗暗歎氣,“傻孩子們,她成親了,你們是時候同她保持距離了。”


    去往京城的車隊較從郡中來的車隊多了八九成,大多都是薑沐夏的嫁妝。


    由衛東的鏢局無償護送,封百川押運。


    一路上相安無事,路種程行至一多半的一天傍晚,車隊來到一個較大的鎮甸。


    舟車勞頓,大家都疲憊不堪,湊合著吃了些東西,便洗漱休息。


    薑沐夏姐妹兩個一間房,她打了個哈欠,躺到床上沾枕便進入了夢鄉。


    夜半時分,她睡得正酣,忽覺有人推她,“姐,醒醒……”


    她閉著眼,半夢半醒中下意識地問:“怎麽了?”


    “隔壁有個男人在哭。”


    薑沐夏困乏的厲害,實在不想理會,便翻了個身隨口說道:“哭就哭唄,難不成讓我去哄他嗎?”


    “不是。”薑沐桃著急,用力將她拉了起來,“你聽,他口中打打殺殺,說著要殺什麽人。姐,人命關天呀!”


    薑沐夏長籲一口氣,這才勉強睜開眼睛,屏息聽了下去。


    果然如妹妹所說,隔壁男人像是在喝酒。喝過多一杯後,用力將杯子頓在桌子上,罵一句。


    她越聽越皺眉,越聽越覺得世事無常不可思議,隔壁的聲音她可太熟悉了。


    她的這身功夫便是此人傾囊相授。前世,兩人一同經曆了血雨腥風,待他們在蜀地安頓下來後,這個人丟下她們浪跡天涯去了。


    他的不告而別,讓她惱了他許久。


    沒想到這一世,她還沒有去找他們,他自己撞上來了。


    她聽出了他罵得是何人,要殺的是誰。


    “不過是借酒發發牢騷罷了,別怕。”她安撫好妹妹,下床穿衣,準備會會他。


    她心中氣惱他護不住她,又氣他前世的不告而別,‘前仇舊恨’湧上心頭,她要同他一並算。


    “姐,既然無事,你還出去做什麽?”


    “你好生睡著,我去去便回。”


    她快步出屋,眼中帶火,腳下生風,來到隔壁抬腳踹開了房門。


    屋內男子靠窗而坐,醉眼迷離地抬頭看她,一身青衫,一頭烏發齊齊披在腦後,一雙妙目中帶著火氣,她嘴唇緊抿,大步流星地踢開他的門毫無愧意地朝他走來。


    他閉了閉眼再看,不是幻覺,女子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麵前。


    可他不認得此人呀!


    薑沐夏上前給了他一記耳光,脆聲響起,就連隔壁的薑沐桃渾身都哆嗦了一下,感覺事情不對,起身叫人去了。


    男子被這一巴掌打得呆愣當場,很是莫名其妙,怒視著她,卻並未有所動作。


    他以為她是個瘋子,醒過神來,正要將她趕出去。


    卻見她雙眼通紅,豆大的淚珠滑過眼眶砸到地上。


    薑沐夏搶在他頭前開口,“柳清元,你是個孬種。”


    男子一愣,她竟然認識自己,他電光火石般在腦中過了一遍,沒發現有這女子的身影。


    他就是再不濟,被人當麵罵孬種,也激起了他心頭火氣,“啪”地一拍桌子,咬牙道:“我認識你嗎?你憑什麽罵我?”


    薑沐夏步步緊逼,將他的種種不作為滔滔不絕道出,“你護不住血親,任由她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不管不問。你自己立不起來,讓她無傍身之人。出了事,你遠遁他鄉,置她不管不顧。你說,你是不是孬種?”


    她罵得酣暢淋漓,雖然無頭無腦的,可他聽出來了,眼前這個女子是姐姐的故人。她的字字句句都是在維護姐姐,替姐姐打抱不平,這一巴掌,他該。


    此時,得了信的唐仲白趕了過來。看到薑沐夏滿臉怒氣,眼中帶淚,坐在桌前的男人一臉死灰。


    還以為薑沐夏被人欺負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要教訓他。


    薑沐夏趕緊拉住了他。她發泄一通,心中的氣出了大半,向唐仲白解釋道:“你還記得我說過要找得恩人嗎?”


    唐仲白大驚,忽得扭頭看向男人,眼眸中似是在說,“難道是他?”


    薑沐夏苦笑搖頭,“不是他,是他的姐姐。我氣惱他護不住她,反倒跑到百十外借酒消愁。借著醉意大罵他姐夫,真讓他動起真格來,卻是個慫貨。”


    唐仲白擰眉認真看向男子,原來如此,就是這人的姐姐,讓她遲遲不肯應下他的提親。


    唐仲白打量他,此人相貌豐俊,身姿挺拔,一臉的正氣,怎會對唯一親人不管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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