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燦燦。  他這憔悴模樣,卻當場叫項伯落下淚來。  張良正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靠近,停下了,也未抬起眼來  ,直到聽著細微的啜泣聲,方睜了眼,微詫道:“項兄。”  “愚兄無能,叫賢弟受苦了。”項伯滿嘴泛苦,原想著多  等一陣子再做計議,但看著張良如此瘦削,他簡直一刻也等不得:“劉兄已順利入蜀,待”  張良卻不讓他接著說  下去,而是迅速比了個手勢,輕聲道:“隔牆有耳,不可傾談。”  “賢弟勿憂。”項伯歎氣道:“愚兄雖不如那小人  得意,卻也不至於連這獄中小卒也驅使不動。”  他踏入這獄中之前,就已讓親信以珍珠賄賂那貪婪的獄卒,把守住四  處了。  而且呂布弑王之事,雖已將在場敵軍該滅口的滅口,改逼脅的逼脅,到底是瞞不住楚軍內部高官的。  反應  最激烈的,便是早年追隨項梁,後被楚王一手提拔,親封為上柱國的陳嬰,以及同受楚王擢用之恩的令尹呂青和司徒呂臣  這對父子。  他們在受楚王重用後,便已決心忠心擁戴這位年幼君王,驚聞惡訊後,雖不至於大罵項羽,卻都默默留下  印綬、舉家離開,以行動表示決裂。  項羽素重情義,雖對他們離去略感不快,到底未開口阻攔。但要填補這些人忽然  離去所留下的空缺,還是叫他一時頭痛不已,自然無空監看這監牢裏的動靜。  張良始終覺得項伯這探監的舉動過於高  調,仍搖了搖頭,未滿足項伯衝他推心置腹、將機密和盤托出的願望:“項兄不宜來此,快請回吧。”  項伯神色訥訥  ,無奈張良說完這話後,便重新閉上了眼,他不好強行搭話,隻有意興闌珊地先回去了。  既張良反對,他也不好自行  其是,於是隻暫時隻以珍珠賄賂那獄卒,命令其三緘其口,好生照料張良後,才頹然離開。  殊不知他前腳剛走,剛還  一臉諂媚的獄卒後腳便變了臉,尋了韓信說話。  韓信拿到手裏沒一會兒,便交給了呂布,稱讚道:“果真如賢弟所言  。”  呂布眯了眯眼,確定那珍珠上有秦宮印戳後,登時滿意了:“多謝韓兄出手相助!”  韓信再寡言寡交,到底  在這楚軍裏摸爬打滾了倆年,一些人脈還是有的。  呂布喊他幫著做事,也不是白占他便宜,心裏已打好了以後幹啥都  幫著提一提這便宜老哥的念頭苟富貴,莫相忘,在吃了韓信特意為未能赴宴的他偷偷藏下的那些酒肉後,他便當真將  這實心眼子的兵仙給當個弟兄了。  於是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由項伯親信作賄賂物的珍珠黃金,就落到項羽手裏了。  項羽把玩著這明顯刻著秦宮寶庫印戳的珍珠,麵色陰沉不定。  楚軍接管秦宮,不過半個月,而那些被劉邦搜刮來、  列單清點的金銀珠寶,都還留在庫裏紋絲未動。  項伯能從哪兒弄來這庫中寶物?  唯有從劉邦手裏。  範增  哪裏會放棄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他固然不認同項羽以臣身弑君的決策,但更早就厭惡透了那項伯嘴上大義凜然,實則卑  鄙賣主的行徑。  隻是他剛準備開口,呂布已懶洋洋地搶先一步,假惺惺道:“到底是左尹……這,應就是大愛無私罷  ?想當初布護身後婆娘,都不曾這般利索,實在叫布深感慚愧。”  項羽的臉色一下黑如鍋底。  範增暗暗捏了把冷  汗,心忖這呂壯士果非常人,如此傷將軍麵子的話,也敢直說不轉。  隻是被傷了麵子的項羽卻未發怒,甚至連聲都不  曾吱,隻猛然站起身來,悶頭朝外走。  範增並未起身去追他追隨項羽數載,大致也熟悉了對方的脾氣。項羽性子  雖是出了名的暴烈,但鮮少對臣下動怒,大多時候都彬彬有禮,更不至於為獻策的話難聽便進行施懲。  他聽得實在心  裏煩躁,不知如何決策時,都會騎上烏騅去城外策馬狂奔一陣,發泄滿腔怒氣。  呂布卻不知項羽要騎馬解壓了,隻當  項羽不願接受項伯吃裏扒外的事實,有意蒙混過去。  他可還有第二個陷阱等著項伯去踩,叫他辨無可辨,哪肯讓項羽  逃避,二話不說就跟了出去。  隻見項羽微斂英目,以右手食指、拇指抵住薄唇,氣一提,便呼出一記悠長悅耳的口哨  。  呂布不由瞪大了眼。  未等多久,一身黑毛油光水滑的烏騅,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踏著雪蹄,“噠噠噠”地跑來了  。  項羽在原地靜候片刻,待烏騅近在跟前時,就要按住馬背,翻身上馬。  孰料剛還一臉傲氣的烏騅,一瞅見在旁  站著的做賊心虛的呂布後,頓時眼睛一亮。  它毫不猶豫地撇下隨時都能見著的主人、親昵地對著呂布蹭了上去,舌頭  一伸,就要似上次那樣去舔呂布的臉。  項羽:“…………”  被烏騅熱情地以口水洗臉的呂布,木然站著。  天  不怕地不怕的他,在瞥見連當初楚王斃命身前、都未麵露震驚的項羽麵上破天荒地寫著‘吃驚’二字時,心裏罕有地一涼  。  他娘的……明明隻是一時見獵心喜,偷騎了會兒別人的寶馬,咋跟睡了對方婆娘似的叫他心虛得緊?第17章   出  乎呂布意料的是,項羽在詫異過後,非但未因遭愛馬冷落而勃然大怒,隻在斂了麵上的吃驚後,若無其事地在鐵了心要親  近呂布的烏騅馬頸上揉了揉。  一貫神色冷峻的麵皮破天荒地柔和幾分,線條冷硬的唇角微微彎起一絲弧度,他以一種  呂布從未聽過的、稱得上饒有興致的口吻道:“烏騅脾性可傲得很,奉先是如何馴服它的?”  須知項羽是既傲又悶的  脾氣,又大約有著貴族必具的良好修養,除了偶爾因驕傲受創、勃然大怒外,大多時候,都是一座比韓信還愛板著臉沉默  的冰山。  莫說是跟著他混的日子極短、滿打滿算也就大半個月的呂布了,哪怕是其親叔父項伯、亞父範增,也幾乎未  見過他露出微笑的模樣。  呂布雖不知項羽的和顏悅色簡直數載難逢,單是見多了這憨王平日的故作冷肅,乍見其態度  變得春風暖人,頓感親眼看著積聚了千年霜雪的冰山緩緩消融的稀罕。  見項羽大度、絲毫沒怪罪的意思,又想著自己  身上還有個殺楚王的大功未賞,呂布剛那股因偷騎人愛駒的心虛氣短,就一下被輕鬆從容給蓋過了。  呂布隨手捏了捏  烏騅的耳朵,厚顏無恥地回道:“許是烏騅天生機靈,識得英雄。”  話音剛落,他就因下手沒輕沒重,捏痛了原本真  心討好他的烏騅,登將烏騅氣得甩頭掙脫,毫無留戀地竄回項羽身邊去了。  呂布瞬間臭了臉。  才剛誇它!這臭脾  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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